Momentoftruth—福建游散記

武夷山第一天火車于清晨抵達，車上我打電話，找了個地陪來接。這次計劃走山路，只是純走而已，找人一起走，只要他不多話。地陪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姓葉。將行李扔到賓館，便坐車到大紅袍，第一段行程，是大紅袍到水簾洞之間三公里的山路。山路蜿蜒在黑色崖壁間，路邊原應有潺潺流水，可惜天旱未能得見。走了約兩小時，葉一直很沉默的陪著我走，很好，我討厭呱噪的導游。路過一個很小的廟――慧苑禪寺，進去拜竭，廟里也許住著神仙吧，可是我能許下什么愿呢？許的愿，一定可以實現么？最后我還是什么愿都沒有許，只是虔誠地低頭。葉說歇歇腳，順便找廟里的天啟師父喝茶，我便跟著，一起到后堂。木結構的房子，面對著一小塊菜地，陽光照在回廊上，師父和葉和我用非常小的茶盅品著茶，旁邊一個更老的師父瞇縫著眼睛曬太陽。走的時候，天啟師父遞給我一盒磁帶，他說我的眉眼里面有些許戾氣，要多聽聽經書來化解。是么？我摸摸眉毛，原來過去一年里面累積的那些不快樂，在游歷這許多地方以后，還是沒有被藏好，漫溢出來。后來的一段路程，我愈加沉默，繼續走著，期望著自己可以一直一直走下去，走到消失。中午，回度假區午飯，順便休息。終于終于可以上網了，點擊ie，打開我喜歡的bbs，看他的文字，看大家過去一個星期的事情，看大家猜測我的行蹤，在陌生的地方，我忽然覺得親切，嘴角一直微微笑著。可是已經不會發言了，忘記了很多很多事情，或者，是我忽然不在意了。原來被人牽掛的感覺是這樣的好。下午繼續走路，先去了虎嘯巖，然后是一線天，最后是螺絲洞，全部用走的，走的雙腳生疼，下山的時候兩條腿顫顫巍巍的，幾乎跌倒。總是這樣，在不開心的時候，明知時間會將不開心慢慢磨滅，可是仍然去自虐，用肉體的痛苦來掩蓋精神上的不開心。等所有路走完，已經是夕陽斜下時分，回酒店的路上，經過九曲溪，興之所至，脫了鞋坐在九曲溪岸邊泡腳，溪水里面小魚鉆來鉆去，跳將出來，一圈圈漣漪，然后看夕陽一點點染紅玉女峰。晚上做夢，夢見自己的世界塌了一部分，而我坐在廢墟上大哭。醒來，怔怔的坐在床上發愣。其實心里明白那個世界的大部分都還完好，生活也還是會繼續，可還是忍不住要為失去的東西而流淚。也許只有等哭累了，接受了它已經不會回來的事實，才會慢慢好起來。每一次經歷，一點點的積累經驗，學會面對不斷變化的世界，我們就這樣的成長。武夷山第二天第二天的游程是黃岡山自然保護區，此山號稱華東最高峰，海拔2100多米，我包了輛桑他那，和葉和一司機上山。大霧，能見度極低，從車窗里面看出去，白茫茫一片大地真是干凈。行車約三個小時到達山頂，風很大，站在山頂的中央草墊上放眼四顧，周圍都是白茫茫的，仿佛我就站在人間孤島上。和葉商量說我想單獨走走。葉不放心，可是耐不住我堅持，于是只得答應，然而還是遠遠的跟在我后頭。我獨自走在白茫茫霧氣中，濕度很高，眉毛睫毛上全部掛了細小的水珠。因為海拔高，所以樹木幾乎沒有，只得一片草墊，深秋時節，草葉枯敗黑黃。中飯在葉相熟的農家吃，葉交代店家從后廚房拿了一小桶自釀的楊梅酒。楊梅酒是用燒酒加楊梅浸泡而成，初看顏色紅黃。看來度數不高，也許是因為我想放縱一下，于是喝了兩小杯。酒后勁極高，飯未吃完已經頭暈暈的，然后我就開始格格亂笑，看到什么都笑，白癡一樣快樂的笑。看，快樂真的是好簡單的事情，我也會。回程，一路青山相伴，綠水長流。記得小時候讀古詩曰--青山如黛，今天才真正明白是什么意思。遠遠望，一層層山綿延，霧氣中暈開，如同美人眉黛。還有詩云造化鐘神秀，層林盡染，其實這些令人唇詞留香的詩句都要拿到這樣的福地來讀，一邊流水淙淙，一邊綠樹蔥蔥，手舉詩本大聲誦詠，不亦樂乎。晚上，葉帶我去永樂禪寺。正逢晚課，有師傅敲鐘一百零八下，廟里的天喜師傅告訴我說，因人有一百零八種孽業，靠敲鐘來化解。鐘聲悠遠綿長，聞之心曠神怡。在幾尊佛前潛心拜過以后，我們坐車回城。一路有廟里師傅同行，他交給司機一張大悲咒的vcd，點擊播放，車內回響起我聽不懂的音樂，伴隨師傅喃喃語經，真是清心潤肺。武夷第三天早上，天陰陰的。葉帶我去早市，混在一堆當地人里面吃了一頓地道的早飯（果條+肥肉），然后步行上武夷山最有名的天游峰。天游峰是武夷山的象征，號稱不到天游白來武夷。昨天和葉說我要走一條不同的道路，最好人少。葉已經習慣我的異想天開，特立獨行，帶我繞來繞去，兩個小時才上到山頂（此山海拔400多米而已）。下山，走的是紫陽道。此道是從后山沿峭壁削出的一僅容一人通過的小道，轉彎處幾乎九十度直上直下，立于石階上，腳不禁顫栗發軟。手腳并用才爬下這段勇敢者之路，抵達山腳。沿山腳回景區大門的一段路，全是鵝卵石鋪就，一路九曲溪潺潺，曲曲折折，伴隨小路彎彎轉轉。夾道植滿細小山竹，竹林隨風嗚鳴，有不知名野鳥叫，“咕咕嘰呱布楸”不絕于耳。突然小時侯讀過的課文從腦海深處某個角落蘇醒，是那篇打獵？還是登啥山記？我一直相信沒有什么是會忘記的，不過是人自動將不常用不愿記得的部分移到某個小小角落悄悄放起來，等到人老了坐搖椅曬太陽想舊日時光的時候，它們才會蘇醒。結束語這篇游記，在我回來約一個月以后才寫完。彼時游覽的景色、心情以及感悟，經過一個月的沉淀咀嚼，現在動筆寫出，希望記錄的，是我生命里面的moment of truth，可以真切的摸到，記得。其實，生命漫長，能夠留下來回憶的，不過就是一些碎片，一些moment of truth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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