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羊河，神女流出的眼淚

能從一條河的源頭一路看到它的下游，就好像看一個嬰兒從出生一直長大成人一樣，在我人生中這還是第一次，那就是西藏林芝地區的尼羊河之旅。 早晨7：00鐘，我們就從拉薩乘車向林芝進發了，全程500公里：從拉薩到米拉山口約200公里，是一條沿拉薩河上行的路線;從米拉山口到林芝首府八一鎮約300公里，則是一條沿尼羊河下行的路線。途中所經過的米拉山口海拔5013米，是我到西藏游登上的第二高的地方了。 當大巴車行駛在高高的山路上時我才知道，這便是著名的川藏公路。于是讓我回憶起小時候唱的“二呀嗎二郎山，高呀嗎高萬丈”那種神氣勁兒。是我國早期的筑路工人們用簡陋的工具，開鑿了這條通往雪域高原的大道——是汗水還有犧牲的工人的鮮血鋪就的路，行走在上面，讓我有一種踏著先人足跡的感覺。 上午10：00時，大巴車躍上了米拉山口，人們爭著下車去看山口風光。雖然空中高懸著明亮的太陽，可下車后迎面而來的山風卻凍得人渾身打戰，能在外面待上十分鐘的人幾乎沒有。導游說，三四十年前，米拉山口的夏天還是冰天雪地。現在氣候變暖了，夏日里的山口再也見不到冰雪了。路旁有一個巨大的牦牛雕像倔強地臥在那里，底座上四個“雪域之舟”大字，讓人們感受到高原惡劣環境下這一生靈的強壯與偉大。牛角上纏著的寫滿經文的經幡，又讓人們領略了西藏的神秘與遙遠。看那牦牛正仰頭望著蒼天，是在慨嘆世道的變遷嗎? 過了山口下行，我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條細細的溪流順著山間流出，導游說，這就是尼羊河的源頭，藏語意思為“神女流出的眼淚”或“娘娘溪”、“娘娘曲”。 神女流出的眼淚!西藏人民這樣贊美它，是因為它的潔凈和神圣吧。向北望去，高高的米拉山峰上還殘留著些許冰雪，我想，小溪的源頭一定是來自那一片沒有任何污染的領地。想到高原冰川在氣候變暖的今天一點點變小，人們視它們為“神女流出的眼淚”一點也不過分!環顧四周光禿禿的山巒和緊貼地皮的高原苔蘚，能孕育出這一涓涓細流實在讓人驚嘆大自然的魔力。在如此脆弱的環境下生出這么清澈的溪水，人們沒有理由不珍惜她。 大巴車一直在尼羊河邊上行駛，我的眼光也一直跟著尼羊河在走。 清澈的小溪是它的童年，就像《三字經》說的“人之初，性本善”一樣，那清清的水透明無比，容不得半點灰塵。同時，因為它的力氣太小了，只是在石子間、草叢中像貪玩的孩子一樣，歡快跳躍，一路唱著歌向遠方奔去。它還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路途的艱辛和遙遠。 等到溪流漸漸變寬，尼羊河就像走向了青年，胸膛也變得開闊了，但它卻脫不掉年輕氣盛的心性，一路橫沖直撞。在一處叫“中流砥柱”的地方，河中一塊高大怪石擋住去路，尼羊河的巨浪卻無所畏懼地沖向它，任是粉身碎骨也無怨無悔。只是當它再找到路經時，就義無反顧地奔向遠方的目標。此時向兩側的山間望去，填溝塞谷的樹木也漸漸高了起來，呈現出滿眼綠色，這可是我入藏幾天還從未看到的景象。 過了中流砥柱又走了一段路，大巴車停在路邊的一排飯店前。這些飯店雖然一個比一個俗氣，但想到要在這里吃中飯，人們的興趣就高昂起來。看來不管你是來自天南地北，也不分人的高低貴賤，也遑論思想品德高尚與卑鄙，都是要坐在餐桌上的。我們進了一家叫“巴蜀風味居”的飯店，慶幸的是這頓午餐是我到西藏吃得最好的一頓飯了，給我印象最深的是豬肉的味道特別鮮美。聽飯店服務員說，這是林芝特產的，純天然飼料，不添任何添加劑喂養成的“香豬”做的菜。想一想在城里一年到頭吃的都是用飼料和瘦肉精催肥的豬，心里就無限羨慕生活在尼羊河邊的藏民了。 午飯過后繼續下行，尼羊河岸邊的樹木越來越高越來越密，山間的河床也開闊起來就像成年人的胸膛，尼羊河也進入了中年。中年的尼羊河老練深沉，它有條不紊地向前流淌，擔起了養育山間草木和沿河而居的人類、動物等生靈的重任。 這時，就在我坐的車窗下路邊，有兩頭豬正懶洋洋地停在那里。導游說，這就是林芝的特產香豬。于是我認真打量了一下，只見這豬個頭不大，尖尖的嘴，拖個大肚子，就像是一頭要產仔的母豬。這樣豬的肉真就是我吃的美味嗎?看來真的不能“以貌取豬”了。 沿途不時出現幾公里寬的山間谷地，向那里望去，綠樹掩映中可見一處處村莊。那些村莊的屋脊卻都是一個模式，而且一個村莊的屋脊都是一種顏色，于是沿途不時出現紅屋脊村莊、綠屋脊村莊、藍屋脊村莊，色彩非常分明。導游說，這是廣東、福建沿海省分投巨資，向貧困的藏區援建的。為了保證尼羊河的生態環境，政府決定，這一流域不允許建設任何工廠。雖然沒有工廠，但林芝地區依靠特色養殖業、旅游業等，藏民們也都富了起來。 不久，又在一個叫“阿沛村”的地方停了一會車讓我們下去觀光，原來，這就是原中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阿沛·阿旺盡美的莊園。解放初期，這村子里除了阿沛一家是奴隸主外，其余人都是他家的奴隸。現在舉目望去，哪里能分出奴隸和奴隸主啊，全是一樣的房子，一樣穿著打扮的藏民。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藏族老太太手握轉經筒坐在臺階上，那老太太只會一句漢語：“一塊錢”，別的漢話一句她也聽不懂。原來，她是專門陪游人照像的，收一元錢陪照費，于是人們都爭著與她合影。環顧四周綠色群山和面前清澈的尼羊河水，又看看那一排整齊劃一的都是兩層房屋的藏族民宅，以及悠閑生活著的藏族村民，我心里不禁感嘆起來——真是一幅與大自然十分和諧的圖畫! 大巴車越往前走河床越寬闊起來，水流也更加平穩，這是尼羊河進入了洞曉一切的老年時代了。只看它波瀾不驚，容納著無數山間小溪河流，正以博大精深和氣定心閑的資態看著世間一切。岸邊寬廣的灘涂是豐滿的草木，護衛著它一塵不染，它卻把這潔凈的乳汁送到遙遠的下游，最終匯入雅魯藏布江，去養育不同民族不同國家的人民。于是我想起了古書上常說的，人類多是逐水草而居，因此我就更加信服當代科學家那“水就是生命”的結論了。想一想，人類無限繁殖的后果，地球上的水將要成為一種稀罕物，就叫人心里擔憂起來。我們看到，中國的兩大乳房——長江和黃河，正被她的子孫們喝得越來越干癟，難道我們還不珍惜“神女流出的眼淚”嗎? 傍晚時分進了八一鎮，這是一座十分干凈整潔的新興城市，幾乎所有的樓房和街道都是新的。它的四周依舊是莽莽林山，和江南景色沒有什么樣兩樣。如果你是在不知道的情況下突然坐飛機降臨到這個城市，一定會以為是到了皖南某個山區城鎮而不是西藏。 當晚在八一鎮一家三星酒店美美睡了一夜，這也是我入藏以來住的條件最好的地方了。在拉薩和日喀則雖然也號稱三星級的酒店，但那條件與這里比起來可是天壤之別呀。 第二天往回返的路上，我們又在八一鎮附近的山間去看著名的“世界柏樹王”，據說它有2600多歲了，但仍然枝葉蘩茂，生機勃勃。只見它足有60多米高，胸徑達5米多，樹枝上纏著經幡，藏民們把它視為神樹供奉著，也讓各地來的游客對它肅然起敬——人們相信，萬物都是有靈的，那靈來自大自然，就像神女流出的眼淚一樣，采天地之精華，時刻讓人有一種畏懼心理。 歸來的路上走的還是原路，這讓我再一次很好地觀看尼羊河風光，望著兩岸原生態的濕地、草甸、牛羊、村莊以及山谷林木，此時的我忽然生出一種如果有機會，要再找機會徒步走完尼羊河全程的念頭。等到登上米拉山口時，回首望著尼羊河源頭，方領略到古人說的“山有多高水有多高”的道理。別看西藏高原的山是禿的，可因為沒有人類活動，那高山苔蘚和草甸仍然完好無損，這就像不能“以貌取豬”一樣，不能“以貌取山”。于是讓我更加理解了，為什么在藏民目心中，高原上有那么多神山圣湖。 愿天下所有人能像藏民一樣，像對待神女一樣來對待神女流出的眼淚，像敬畏神女一樣來敬畏神女流出的眼淚。 (米拉山口的雪域之舟雕塑) (尼羊河的源頭) (尼羊河的源頭) (尼羊河中部的中流砥柱) <img height=450 src="//img.3608.com/upfiles/barticleedit/2008/1/1/yhq910p28101543734.jpg" _fcksavedurl="//img.3608.com/upfiles/barticleedit/2008/1/1/yhq910p28101543734.jpg" _fcksavedurl="//img.3608.com/upfiles/barticleedit/2008/1/1/yhq910p28101543734.jpg" _fcksavedurl="//img.3608.com/upfiles/barticleedit/2008/1/1/yhq910p28101543734.jpg" width=600 onload="javascript:if(this.</body></html></p> </body></html></p> </body></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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