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西樵山
那天下了一場雨,山中的空氣很清新,到處飄浮著野草和樹汁的味道。經過一小段無人的山路,我來到一片菜地,沒有看到農戶,只聽到隆隆流過的溪水,往前走時,山路被水漫過了,從高處沿著草叢沖洗下來。我腳下的那雙劣質波鞋并不防滑,所以要非常小心地扶著矮小的鐵欄慢慢地涉水拾級而上,這樣子走山路還是第一次,感覺很奇妙。 然而我馬上就要后悔了,我可是一點都不會游泳的,如果滑倒了掉進水里怎么辦?這種荒山野嶺的地方根本不要指望什么英雄救美,唯一可能的英雄早已把我拋得老遠。那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穿著一雙塑料拖鞋,樣子十分可疑,然而此時,我忽然對他生出了一點好感,因為在這個艱難的關鍵時刻,他終于回頭看了我一眼,然而面對我的笨拙,他無能為力,我知道我的眼里一定流露著對他的不信任。 終于來到著名的南海觀音苑,我買了一大束香向觀音大士叩頭請了個安,然后一級一級地數著臺階走上觀音頂。可憐的觀音銅像上被刻滿了字,都是一些捐贈了巨款的某人的姓名,這樣做真是不敬。而且她老人家的蓮花寶座也被開了一個洞,里面擠滿了各種售賣零食和假玉的柜臺和小吃店。 離開觀音苑,我下“天湖公園”走了一趟,實際上這個走法失誤了。同志們,如果你們要來西樵山,那么請注意,在下山的時候進去就對了,在湖的另一邊還可以坐到瀑布的纜車。可當時我還比較糊涂,而且不經人指點就進去了,結果又往回走了很長的一段路。 不幸的是,又下起了大雨,我的帽子已全部被打濕了,只好一路狂奔,直到出現了一間早已擠滿了大人和小孩的躲雨的涼亭。 來到所謂的西樵動植物園時雨已經停了,門口除了一個賣蜂蜜的阿姨,什么游客都沒有,就連剪票員也不見了。入口處有一個很大的猴池,我趴在鐵欄上往下望,除了一灘渾濁的泥水和幾座矮小的假山,什么都沒有。我很懷疑這種地方除了飼養員,誰也沒見過猴子。這些動物也太可憐了,背井離鄉來到這樣一個爛園子里受罪。 可惜我沒有時間和他們打聲招呼了,我咕噥著離開動物園,守門的阿姨問我要不要蜂蜜,一問價錢不菲,天然的蜂蜜和加工過的蜂蜜哪一種更有營養,我總是摸不著頭腦。 一路上有很多小處的風景,比如古井、清泉、小橋、瀑布、亭臺、古樹。 后來我看到一棵樹標了漢文,原來是一棵橄欖樹,我圍著它轉了幾圈,覺得沒什么特別,怎么會是橄欖樹,后來我還看到了珊瑚樹,這些樹平時去爬任何一座無名的小山你都可能會看到,可你永遠不會把它們和那些美麗的名字聯系在一起。記得在廣州白云山上坐下山纜車時,我曾看到一種長得非常高的筆直的樹,在叢林中兀自朝天生長,只在未尾處開叉,樹皮是白色的,不知道名字。它一下就吸引了我,我忽然就這么想,如果人有前生來世,我可能就曾是這樣一棵樹,它的個性實在太像我了。從那時起我就覺得樹也不盡相同,或許也同樣有自己精彩的世界,也一樣有喜有悲吧。 整座西樵山給我印象最深的其實是自“天窗格”之后那條蜿蜒幽遠的山路,如果我知道從那時開始就會是一段漫長的饑餓的旅程,我就該先填一填只塞了兩根腸粉的肚子,可是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我已經被天窗格的神秘深深吸引。 指示牌告訴我這是古時采石人用于采光的洞口,我注意到天窗格的譯文是skyeye,非常形象,難以想像當時采石人那種凌空攀巖開山鑿壁的艱辛,當他們站在洞口底處向上張望那個僅有井口之大的天空,會是什么感覺?又或許他們想要征服的是懸崖頂上那種目高一切的滿足感?又或許只是生活所迫。 過了“石屏風”,就是“石燕巖”——古時采石的遺址,非常大,如今雖然只剩一個空蕩蕩的山洞,風華不再,卻依然難掩此處當年采石曾有的輝煌與壯觀,那樣巨大的石頭,當時不知是如何運出山谷的呢,令人遐想。零零丁丁有幾個人在洞口處照相,沿著石階走下去時,我碰見了那個穿著拖鞋的男人,當時感覺像是碰到了一個熟人,他也看到了我,眼里流露出笑意,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對他笑一笑或者點點頭什么的,但最后什么也沒做,只是彼此看了一眼,然后分道揚鑣。 過了石燕巖,我以為應該已是這條線上最值得一到的風景,不料原來只是一個開始。觀看導游圖,前面是“石祠堂”。 它和想像中的祠堂實在相差得太遠,如果不是洞口處那幾個上了漆的大字,我幾乎不敢相信這個毫不起眼的小山洞竟然也是景點之一。洞口很小,只有1米高左右,往洞內探了一下,洞巖上歪歪扭扭地掛著一條白熾燈管,光線非常暗淡,有水從洞內不知何處流了出來,滴在地上的水聲在洞內回蕩,怪陰森恐怖的。 不知道會不會有蛇或者怪物什么的忽然從里面竄出來,我的心一下子懸起來,我從小就很膽小,六歲時我就對父母聲稱見過幽靈,可他們一點也不相信。我往后面和遠處張望,什么游客都沒有。我安慰自己,這可是國家級的旅游區,不可能存在什么性命危險的,肯定是,而且平時總是會有人進去的,無數人曾經進去過的。我壯了壯膽,終于彎下腰往洞內走去。到了燈下發現前面是很深的池水,原來只估計可能是口井,沒什么好看的,只是不明白,為什么此處會稱為祠堂,當時那些人真的曾經在這個潮濕的小山洞里聚集過嗎。 我的心跳在洞內空前加快,腿已經開始有點打顫,小心行進,洞口忽然豁然開朗起來,一條兩邊修有鐵欄的石橋出現在眼前,天哪,這里原來是一潭深不可徹的湖水,或者應該是地下河?看得出水極深,不知道它在這里是不是已經沉寂了好幾千年,我想起朱羅紀公園里描繪的那個荒島平湖,遠古以前,這里或許也一樣出沒過什么罕見的怪物呢。水是寧靜的,很滿,有一小段漫過了石橋,已經可以看見石洞深處有采光的天窗,細雨紛紛落下,我被眼前的景色怔住了。 鼓起勇氣走上只有一人寬的石橋,走到一半的時候因為害怕促使我開始以小跑的速度奔向橋尾,在跳上地面的時候我根本不敢回頭看一眼。抬起頭的時候才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嚇了一跳,安全感一下子涌了上來,原來是守候游覽地下河售票的一個阿姨。我很吃驚這些人怎么無孔不入。整個山洞里只有她一個人,看見我進來,她一臉剛剛睡醒的樣子,問我要不要坐船。坐船?開玩笑,我要怎么走出去還不知道呢?這條河深得可怕,萬一不小心掉到河里可不是好玩的。我可是還沒有購買任何保險的有為女青年,還不愿意在這樣一條無名地下河里喪失我寶貴的生命。雖然我對她今天的收入深表同情,但是30元坐一次的費用還是比較昂貴的。 那天下了一場雨,山中的空氣很清新,到處飄浮著野草和樹汁的味道。經過一小段無人的山路,我來到一片菜地,沒有看到農戶,只聽到隆隆流過的溪水,往前走時,山路被水漫過了,從高處沿著草叢沖洗下來。我腳下的那雙劣質波鞋并不防滑,所以要非常小心地扶著矮小的鐵欄慢慢地涉水拾級而上,這樣子走山路還是第一次,感覺很奇妙。 然而我馬上就要后悔了,我可是一點都不會游泳的,如果滑倒了掉進水里怎么辦?這種荒山野嶺的地方根本不要指望什么英雄救美,唯一可能的英雄早已把我拋得老遠。那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穿著一雙塑料拖鞋,樣子十分可疑,然而此時,我忽然對他生出了一點好感,因為在這個艱難的關鍵時刻,他終于回頭看了我一眼,然而面對我的笨拙,他無能為力,我知道我的眼里一定流露著對他的不信任。 終于來到著名的南海觀音苑,我買了一大束香向觀音大士叩頭請了個安,然后一級一級地數著臺階走上觀音頂。可憐的觀音銅像上被刻滿了字,都是一些捐贈了巨款的某人的姓名,這樣做真是不敬。而且她老人家的蓮花寶座也被開了一個洞,里面擠滿了各種售賣零食和假玉的柜臺和小吃店。 離開觀音苑,我下“天湖公園”走了一趟,實際上這個走法失誤了。同志們,如果你們要來西樵山,那么請注意,在下山的時候進去就對了,在湖的另一邊還可以坐到瀑布的纜車。可當時我還比較糊涂,而且不經人指點就進去了,結果又往回走了很長的一段路。 不幸的是,又下起了大雨,我的帽子已全部被打濕了,只好一路狂奔,直到出現了一間早已擠滿了大人和小孩的躲雨的涼亭。 來到所謂的西樵動植物園時雨已經停了,門口除了一個賣蜂蜜的阿姨,什么游客都沒有,就連剪票員也不見了。入口處有一個很大的猴池,我趴在鐵欄上往下望,除了一灘渾濁的泥水和幾座矮小的假山,什么都沒有。我很懷疑這種地方除了飼養員,誰也沒見過猴子。這些動物也太可憐了,背井離鄉來到這樣一個爛園子里受罪。 可惜我沒有時間和他們打聲招呼了,我咕噥著離開動物園,守門的阿姨問我要不要蜂蜜,一問價錢不菲,天然的蜂蜜和加工過的蜂蜜哪一種更有營養,我總是摸不著頭腦。 一路上有很多小處的風景,比如古井、清泉、小橋、瀑布、亭臺、古樹。 后來我看到一棵樹標了漢文,原來是一棵橄欖樹,我圍著它轉了幾圈,覺得沒什么特別,怎么會是橄欖樹,后來我還看到了珊瑚樹,這些樹平時去爬任何一座無名的小山你都可能會看到,可你永遠不會把它們和那些美麗的名字聯系在一起。記得在廣州白云山上坐下山纜車時,我曾看到一種長得非常高的筆直的樹,在叢林中兀自朝天生長,只在未尾處開叉,樹皮是白色的,不知道名字。它一下就吸引了我,我忽然就這么想,如果人有前生來世,我可能就曾是這樣一棵樹,它的個性實在太像我了。從那時起我就覺得樹也不盡相同,或許也同樣有自己精彩的世界,也一樣有喜有悲吧。 整座西樵山給我印象最深的其實是自“天窗格”之后那條蜿蜒幽遠的山路,如果我知道從那時開始就會是一段漫長的饑餓的旅程,我就該先填一填只塞了兩根腸粉的肚子,可是在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我已經被天窗格的神秘深深吸引。 指示牌告訴我這是古時采石人用于采光的洞口,我注意到天窗格的譯文是skyeye,非常形象,難以想像當時采石人那種凌空攀巖開山鑿壁的艱辛,當他們站在洞口底處向上張望那個僅有井口之大的天空,會是什么感覺?又或許他們想要征服的是懸崖頂上那種目高一切的滿足感?又或許只是生活所迫。 過了“石屏風”,就是“石燕巖”——古時采石的遺址,非常大,如今雖然只剩一個空蕩蕩的山洞,風華不再,卻依然難掩此處當年采石曾有的輝煌與壯觀,那樣巨大的石頭,當時不知是如何運出山谷的呢,令人遐想。零零丁丁有幾個人在洞口處照相,沿著石階走下去時,我碰見了那個穿著拖鞋的男人,當時感覺像是碰到了一個熟人,他也看到了我,眼里流露出笑意,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對他笑一笑或者點點頭什么的,但最后什么也沒做,只是彼此看了一眼,然后分道揚鑣。 過了石燕巖,我以為應該已是這條線上最值得一到的風景,不料原來只是一個開始。觀看導游圖,前面是“石祠堂”。 它和想像中的祠堂實在相差得太遠,如果不是洞口處那幾個上了漆的大字,我幾乎不敢相信這個毫不起眼的小山洞竟然也是景點之一。洞口很小,只有1米高左右,往洞內探了一下,洞巖上歪歪扭扭地掛著一條白熾燈管,光線非常暗淡,有水從洞內不知何處流了出來,滴在地上的水聲在洞內回蕩,怪陰森恐怖的。 不知道會不會有蛇或者怪物什么的忽然從里面竄出來,我的心一下子懸起來,我從小就很膽小,六歲時我就對父母聲稱見過幽靈,可他們一點也不相信。我往后面和遠處張望,什么游客都沒有。我安慰自己,這可是國家級的旅游區,不可能存在什么性命危險的,肯定是,而且平時總是會有人進去的,無數人曾經進去過的。我壯了壯膽,終于彎下腰往洞內走去。到了燈下發現前面是很深的池水,原來只估計可能是口井,沒什么好看的,只是不明白,為什么此處會稱為祠堂,當時那些人真的曾經在這個潮濕的小山洞里聚集過嗎。 我的心跳在洞內空前加快,腿已經開始有點打顫,小心行進,洞口忽然豁然開朗起來,一條兩邊修有鐵欄的石橋出現在眼前,天哪,這里原來是一潭深不可徹的湖水,或者應該是地下河?看得出水極深,不知道它在這里是不是已經沉寂了好幾千年,我想起朱羅紀公園里描繪的那個荒島平湖,遠古以前,這里或許也一樣出沒過什么罕見的怪物呢。水是寧靜的,很滿,有一小段漫過了石橋,已經可以看見石洞深處有采光的天窗,細雨紛紛落下,我被眼前的景色怔住了。 鼓起勇氣走上只有一人寬的石橋,走到一半的時候因為害怕促使我開始以小跑的速度奔向橋尾,在跳上地面的時候我根本不敢回頭看一眼。抬起頭的時候才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嚇了一跳,安全感一下子涌了上來,原來是守候游覽地下河售票的一個阿姨。我很吃驚這些人怎么無孔不入。整個山洞里只有她一個人,看見我進來,她一臉剛剛睡醒的樣子,問我要不要坐船。坐船?開玩笑,我要怎么走出去還不知道呢?這條河深得可怕,萬一不小心掉到河里可不是好玩的。我可是還沒有購買任何保險的有為女青年,還不愿意在這樣一條無名地下河里喪失我寶貴的生命。雖然我對她今天的收入深表同情,但是30元坐一次的費用還是比較昂貴的。我往深處向上爬,一路還是非常小心地張望,當我終于站在天窗底下看著雨一點點地從高處飄灑下來,天空原來是那樣遙遠,不知道為什么,心忽然隱隱作痛,仿佛雨點不是消失在空中,而是打在我的心里,一點一點地滲透,此時,人在自然中是如此地渺小,就尤如眼前的雨點一樣,根本微乎其微。 從祠堂出來以后,我的心還懸了好久,“石冬菇”還在遙遠的前面,可是我不知道,只是順著伸向遠處的石階一直不停地向前走,那些參觀“石燕巖”的人肯定是順著原路回去了,因為再也看不到一個人,沿路經過幾個沒有指示牌的山洞,雖然很害怕,但我還是站在入口處向內張望,因為光線過暗,什么也看不到。 肚子開始越來越餓,太陽不知什么時候冒了出來,亮晃晃地照著,沒有任何可以摭掩樹木,腿因為剛才進洞的緣故變得越漸酸楚。我以為快到“石冬菇”了,因為在地圖上那僅僅是一條非常短的紅線,然而我卻好像走了一個世紀那么漫長。路還是一直向前不停延伸,甚至在走了很久以后我才發現原來走到了山腳,那么說離最近的出口起碼還有一半的路程。 還有看不到一個人,不敢再坐下來休息了,早已消耗一空的肚子已經讓我有點眩暈,我的額頭在冒虛汗,體力在一點點地透支,沒有看到任何可掬的山泉或野果摘食,我開始有種被困無人荒島的感覺,心慌無比。已經不再指望會碰到什么人了,這時候如果有,不是變態色魔,就是逃竄犯,電視上那些人總是出沒于深山密林中。我不禁開始胡思亂想,出門前那個曾經嘲笑我的同事,如果今晚看不到我及時趕回,不知道會不會為我到警察局申報失蹤戶口? 終于看見站在路旁亂草叢中龐大的“石冬菇”,可我實在沒什么力氣再走過去了。 路上又下起了雨,還是我一個人。前面似乎又有瀑布,我聽到流水落差的回響,震擊在山谷中。有竹林被雨折斷了大片,零亂地橫臥在石階上,有一口古井聽說深不見底,不知道會不會也有著一段洞庭湖柳毅井一樣美麗動人的傳說,我不敢在叢林中找尋,四周靜得只有流水和我自己緊湊的呼吸聲。濃密參天的古樹在地下肆意伸展著它們粗壯的根脈,路旁有部分根部的泥土被雨沖走了大半,不停地滴著水,成了一道道細小的雨簾,巖石上攀滿了爬藤植物,濕露露的樹林里只有我在走著,時隱時現的名人碑文孤寂地在雨里沉默,小溪匯流而下。 離最近的環山路應該已經不遠,終于我看到前面出現了熟悉的園林植物和供人休息的石凳,有一個小男孩從高處光亮的地方走了下來,簡直就是一個光明的使者,給了我莫大的精神力量,當餓得兩眼直冒星光的我終于坐在出口處一個小粉攤前狼吞虎咽的時候,雨下得更大了,越來越猛,樹林里有仿古的建筑被濃厚的霧籠罩著,就像仙境里所描寫的那樣美麗。誰說爬山的時候下雨不好,哪怕只是坐在一檐可避的小粉攤里。 人已經開始多了起來,全部都是坐車上來的,現在幾乎快到山頂了。 后面已經沒什么可觀的景色,就連有些寄望的“寶峰勝處”也只是一間簡陋的廟宇還在籌款當中,讓人大失所望,我于是在路邊等下山中巴。 所有的行程到此結束,本來應該從天湖公園坐纜車直下“飛流千尺”和“書院”的,因為沒有經驗,獨自輕裝上路的我吃了不少苦頭,山下的“碧玉洞”我是沒有一點力氣再去了,腦子里所有想的只有我宿舍里那張柔軟舒適的單人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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