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行---敦煌--莫高窟圖

從嘉峪關去敦煌是無座慢車。上車后我往人稍少的車廂里去，把行李放在行李架上，全程都是靠在別人坐的椅背上。車上的乘客大多是去新疆的，很少有下車的。只是偶爾有人起身上廁所，才能坐一會兒。 列車快九點鐘才到敦煌車站，說是敦煌車站，但離敦煌市還有兩個小時的出租車程。一位敦煌市來的出租司機來兜攬生意，談好價錢后，不走，還要再拉兩位。我想司機出來一趟不容易，能多掙點當然應該多掙點，便坐在車里等。終于又拉到兩位要回敦煌市的人，于是大家上了路。 出了車站，司機開車的動作有點猛，我讓他慢點，不在這一分鐘。司機讓我放心，他說他開了十三年車了，沒問題。我告訴他我開了快二十年車了，也不敢說沒問題。不必著急，安全為上。終于，小伙子車速慢下來，車子控制的穩多了。 到了敦煌市，已是夜里十一點多了。司機把其他兩位先送到家，最后送我到飯店。沒有預定，兩百二十元一天。前臺的小姐見我轉身要走，趕緊報出了一百八十元一天。一狠心，我殺到一百二。看到眼淚在她眼里轉，心一軟，同意了她的一百四十元。安排好房間，我要司機第二天凌晨四點鐘來接我去鳴沙山拍日出。 “敦煌的太陽要五點半才出來那，五點來接你就行。”司機說。 “我要拍的是日出，不是太陽。拍太陽我就不用跑幾千里路到這兒來了，每天早晨拉開我家的窗簾爬床頭上就行了。”我說。 “日出不就是太陽嗎?”司機不解的問。 “日出是太陽完全出來前的太陽。”我解釋道。 “那不是一樣嗎?還不都是太陽。”司機還真有點契而不舍。 “嘿，還真難跟你說清楚。這么跟你說吧，日出是太陽從沒出來到完全出來的過程。”我不得不進一步地解釋道。 “我看反正都一樣。這樣吧，我明天早晨四點半來接你。我今天有點累，讓我多睡半小時。保證你明天能拍到太陽。。。。。。噢，日出。”司機妥協道。 “好吧。明天四點半見。可別誤了我拍太陽。。。。。。日出。”我都快讓這司機把我搞糊涂了。 放好行李，趕緊出門找飯館。明天要早起，不能餓著肚子拍日出。我住的飯店就座落在敦煌市中心。街道上掛滿了彩燈，霓虹燈也閃爍著，滿街是人，散步溜狗，打牌聊天，少男少女們牽手逛街，一幅祥和的夜中景色。出了飯店門向右沿著主要街道走不遠，就見到一家餐館還沒關門，進去要了一個涼菜兩個熱菜和啤酒，剛要把菜單還給小服務員，發現有一道涼菜叫“駝蹄”，好象沒吃過，便叫小服務員加上這道菜。“駝蹄”上來了，白白的，沒什么味道。 吃完飯回到飯店，已是十二點多了。趕緊抓緊時間睡覺，四點鐘就要起來去拍日出了。 四點十五分時電話響了，是前臺打來的，告訴我司機已在樓下等我。還真準時。趕緊洗把臉，帶上相機，下樓。 天還是黑的，有幾顆星星在閃爍，我知道會是一個晴天，運氣好將能拍到日出。街上很靜，但已有人在街上行走，三輪車和一些私家車也不時出現在某個街角。我問司機這些人起這么早干什么。司機告訴我多是作水果和蔬菜批發的，為開早市作準備的。 十幾分鐘后，司機把我送到了敦煌鳴沙山公園。 鳴沙山距敦煌城南五公里，因沙動成響而得名。山為流沙積成，沙分紅、黃、綠、白、黑五色。漢代稱沙角山，又名神沙山，晉代始稱鳴沙山。其山東西長四十余公里，南北寬約二十余公里，主峰海拔一千七百一十五米。踩上去沙子隨足而落，但一夜之后又恢復原狀，此景實屬世界罕有。 下了車，到售票處買門票，一百元一張。還真不便宜。進了門，一片漆黑，不知該往哪里走。這時過來一位穿著大衣，晃著手電筒的人。問我去哪里，我說上鳴沙山。他驗了我的票，走到一排帳蓬前，用手電照著，叫起一個人，要他送我去。那人顯然在睡覺，爬起來問我是要騎駱駝還是騎沙地摩托。摩托一百元，駱駝六十元。我想我還是騎摩托吧，咱會開車，不怕這玩藝兒不聽話。駱駝就說不準了，再說昨晚上才吃了它們中一位的蹄子，再讓它們聞出來，尥我一蹶子。 一百元是貴了點。但現在不是人人都想發財嗎?想發財不都得抓機會嗎?我既然把機會給人家送來了，當然也得連錢一起送上。要不人家怎么發財呢? 付了錢，那人給了我一個頭盔，發動起一輛沙地摩托，叫我坐上去，他在邊上幫我把著。敢情可以自己開。把頭燈打開，照不了多遠。我一加油，差點把這位甩下車去。他叫我慢點，天太黑，路不熟，別翻了車。車子很重，不是一上來就玩兒得轉的。拐彎時重心不平衡，真差點翻了。我讓那人接手把我送上山去，可別因為玩車而耽誤了我拍日出。那人玩兒這摩托是老手，一陣風馳電掣，很快到了沙山中間的一個平地。那人說他只能送我到這里，車上不去了。要想上到最高峰，得再付十塊，還要自己爬上去。好吧，既然皮都讓人扒了幾層了，還在乎這根頭發嗎? 爬這鳴沙山的最高峰還真不容易。上山的路是用木板作的梯子，嵌在沙子里，越往上走越難。快到頂時梯子沒了，全都是沙子。走一步要退半步。腳幾乎都陷在沙子里，累得呼哧帶喘，汗都出來了才爬到山頂。 山上涼風颼颼，坐在山頂上，在黑暗中摸索這將相機裝好，盼著太陽早點升起來。 東方終于出現了一線亮光，緊跟著天空中的云彩開始變成暖紅色，這暖紅色的云彩很快被染上了一層金黃色。太陽開始出來了! 很快整個天空變成了深紅色，太陽已露出它的頂部，用金色的陽光托起了滿天的云彩。太陽慢慢地升起，當一個完整的太陽出現在東方的天空中，在滿天的紅霞中發射出萬道金光時，那畫面壯觀極了，真讓人激動。周圍的一些人開始歡呼起來。 我不停地按動著快門，絕不放過任何一個瞬間。每一個瞬間并不一定都是一幅作品，但不拍就絕對不會是一幅作品。 拍完了敦煌日出，我下了鳴沙山，徒步去了月牙泉。 月牙泉處于鳴沙山之中，其形狀很象一彎新月而得名。古稱沙井，又名藥泉，清代才正式命名月牙泉。月牙泉的面積有十三畝左右，平均水深四米多，水質清澈。流沙與泉水之間僅隔幾十米。但經千年卻不被流沙所掩沒，地處沙漠而泉水清澈不涸。這種沙泉共生的獨特地理現象，確為“天下奇觀”。 我在這泉邊上拍了幾張片子，便到這泉邊的一個寺廟中喝了一杯杏仁茶。“天下名山僧占多”，沒想到在這沙漠中的清泉邊上也有一個寺廟。只是原來的寺廟在文革中被破壞掉了，僧人也都被譴散了。現在的是新蓋的，扁額，題字不少，但缺少了歷史感。廟里沒有僧人，有的只是當地的農民，分段承包了這個寺廟，作起了生意。雖然不再香火繚繞，卻也生意興隆。 出了月牙泉，往外走，碰到一伙四川來的漢子，抗著幾副滑桿。問我要不要坐。我忙說不用不用。這玩藝兒馬上讓我想起了四川的惡霸地主劉文彩，我可不想作壞人。 “不貴，只要八十元一次，一直把您抬到大門口。”領頭的小伙子一直追著我說。 “不要!”我堅定地說。這段路有三四里路，讓人抬著，我成什么了。 “嫌貴是嗎?六十元如何?”小伙子再問。 “不要，不要。我可不想作個剝削者。”我解釋道。 “不會。我們是靠力氣吃飯，在家鄉我們也是干這個的。到這里來了一個月了，沒有生意，想要掙點路費好回家。”小伙子拿出了他的身份證，向我證明他確是四川人。 “四十怎樣?就算是您照顧我們的生意，幫我們開個市。”見我還是不要，小伙子又作了一次讓步，眼里充滿了乞求。 “那我給你四十得了，你們也別抬我了。”我說。 “那不行，我們是靠力氣吃飯，您要是白給我們錢，那我們以后連這碗飯都吃不上了。”小伙子還真實在。 “他們能抬得動嗎?”我看著站在小伙子身旁的兩個個子都不高，身材消瘦的漢子問小伙子。 “沒問題。他們都是干這個的。抬您這樣的走十里路不歇氣。”見我有了松動，小伙子面上有了笑容。 “好吧，那我就不好意思了。”人不是什么都得試試嗎?我邊想邊掏出了錢要給小伙子。 “您別著急給錢，到了地方您滿意就把錢給他們。”小伙子很大方地說。 我上了滑桿，剛坐好，兩個人喊聲起，就把我抬了起來。然后往左一斜，右桿上肩，嚇我一跳，以為要翻了呢。心想摔我一下沒關系，只要別把我摔個生活不能自理就行。但要是把我的相機摔壞了，那我的攝影旅行也就提前結束了。我這四川，云南，西藏，新疆還沒去呢。。。。。。忙叫一聲小心，滑桿馬上就平衡過來了。于是便穩穩地坐在滑桿里，由那兩個人抬著走向大門。 說實話，坐在滑桿上并不覺得舒服。抬滑桿的人個子小，肩窄，所以座位就小。我整個人被塞在滑桿里，腿也伸不直。感覺不象是在享受肩抬人抗的服務，倒象是被獵人捕獲的獵物。路上的人直眉瞪眼地看我，好象我是地主老財。有的人居然用相機和攝像機對著我猛拍。我趕緊拉低帽沿，戴上墨鏡，象做了什么虧心事似的。恨不得趕緊到地方。剛才還無產階級著呢，怎么一坐上這滑桿就成了剝削階級了呢?而且這眾目所矚怎么就象是千夫所指?看來要當個合格的剝削階級也不容易，也有個適應過程。 快到大門口時，我叫他們停住。天早已大亮，很多游客聚集在門口，都瞪著兩眼看著我。我下了滑桿，終于如釋重負。拿出了一張五十元的票子遞給他們，不用找了。看他們那一身的汗和不停地喘氣，知道我不輕，他們也真不容易。 來到門口，見有賣冷飲的，周圍坐了好幾個人。過去想買瓶水，沒想到人還沒到地方，就有人起身給我讓了個椅子出來。我說我要買瓶水，那賣水的送了我一瓶。有點不太相信。那賣水的解釋道： “你是第一個坐滑桿的人，也就是你們北京人才敢坐!” 我不知道是罵我呢，還是夸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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