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游走在百里杜鵑

喜歡被鮮花包圍的感覺，所以，當我在貴陽走下飛機的那一刻，心就飛向了百里杜鵑。因為，聽當地人說，再過幾天花就要謝了。還有什么比花謝了更叫人悲傷的事情嗎？不到貴州，不理解“地無三尺平”俚語的真正含義。穿行在黔西大山中，特別是當大巴車躍上烏江六廣合特大橋時，望著深不可測的大峽谷和怪石峋嶙的高山巖石恍然間自己正跨過了一道天塹，從此脫胎換骨變成另一個世界的人了。從黔西縣城穿過，汽車盤旋著駛向西南方向的山嶺。那是極像丘陵一樣的小山，可聽導游說，這可是海拔兩三千米的地方。 在網上，知道百里杜鵑花最美的地方有兩處——金坡和普底。可是，到達金坡吃午飯時，卻一枝花也沒有看見。當地人告訴我，就在昨天，一場冰雹襲擊了這里，樹叢中只留下了一片狼籍的落紅。殘酷的現實令我沮喪良久——普底也會是這樣碼？正在全車人都垂頭喪氣的時候，導游小姐笑著告訴大家，幸運的是，普底沒有遭到冰雹的襲擊，現在正是花正艷、味正濃的時候。于是，全車人就像小孩子一樣樂了起來進入景區了，人們把眼睛都投向了窗外，果然，那成片成片的綠樹叢中，露出了一朵朵或是鮮紅，或是深粉，或是淺粉，或是嫩黃的花，在陽光下正向著人們歡笑呢旅游車停下來后，人們爭著下車，把自己溶進這漫山遍野的花海中沿著杜鵑樹叢中的一條石板小路蜿蜒而行，不知不覺中登上一座小山，路旁一個牌匾上寫著“數花峰”三個字，峰上一座小亭，登上亭子，四下里望去，人真的被花包圍起來啦！同時不免驚嘆起來，是誰造就了這么奇特的景觀？ 說實話，作為愛花人的我，平生也沒少看花，洛陽的牡丹、無錫的臘梅、江嶺的油菜、桂林的秋桂，但它們都有那種被人栽種和被人豢養的感覺，而且，都有一種小家子氣。眼前的景色放眼望去，卻是任由花樹橫生豎長，連山塞谷，無拘無束，野性十足。在綿延百里的山嶺上，純天然地默默無聞地開著，在這個世界上，恐怕是獨一無二的了。無怪百里杜鵑景點的宣傳語上說它是：地球的彩帶，世界的花園。另一方面，在我看來，它們的美主要還是在于它們遠離了市井塵囂——有一種超凡脫俗的高雅情操在吉林省的延邊地區，也曾看過杜鵑花，鮮族人叫它金達萊。印象中，它是那種矮矮的灌木叢，很難看到長到一人高的。可是，百里杜鵑的花樹，都是一人多高，而且絕大多數都是六七米高的大樹！這著實叫人吃驚鮮紅的，純粉的，嫩黃的花，被風一吹，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撲鼻而來。由近及遠，靜靜的山，點點紅，點點粉，點點黃，把原始的美發揮到了極至。她仿佛蘊藏著一股巨大的穿透力和震攝力，能讓人由衷發出一種超越自然，凈化心靈的朝圣感。 讓人不可思議的是，那花朵也大得出奇，一團團，一簇簇，像繡球一樣，像容光煥發的少女的臉一樣，安安靜靜地或抬著頭或低著頭，嫻淑而又不失嫵媚；深沉而又不失妖姚；華美而又不失矜持；熱烈而又兼俱古奧深邃。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有的樹卻能開出幾種顏色的花，多的竟達四五種以上！貪婪的性格竟然出自一株株野生的樹，真的讓人感覺，花樹也是有思想、有追求的一種物種。 忽然聽到山下公路上一陣長號響起，緊跟著歌聲唱了起來。向下望去，是一群彝族姑娘向新來的一伙游客敬攔路酒，那花花綠綠的身影與杜鵑花相映生輝。導游小姐向游人說，當地有一種傳說，古時候，一位苗家女孩愛上了一位彝族小伙子，因為不同族，雙方族長極力反對，結果一對戀人雙雙跳崖而死，他們的鮮血，便幻化成了滿山遍野的杜鵑花，因此就有了“啼血杜鵑”（杜鵑鳥啼鳴出血染紅的杜鵑花）的成語。這傳說雖然悲苦，在人們聽來卻有一種美感。所以，當我再次穿行在花樹里時，就像一個個娉婷少女姍姍與我把手相牽；還好像是一位位美麗的姑娘，在竊竊私語著她們向往美好愛情的夢想一樣。 從數花峰景點向西走兩公里是“醉九牛”景點。這個名字來源于一個動人的傳說，據《南蠻史》記載：明洪武十七年，水西土司奢香夫人為維護西南邊陲的安寧，自動歸附了明朝。她去晉見朱元璋時帶了許多貢品，其中還有九頭水西土牛。讓人沒想到的是，走到百里杜鵑這地方時，九條牛都被色彩艷麗的杜鵑花迷住了，都醉倒杜鵑花林中。到南京后，奢香將此事稟告給朱元璋，朱元璋對奢香說，就把那里叫“醉九牛”吧。 如今，當地人在景點的樹叢中真的用玻璃鋼材質塑了九條牛的造形，人們都相信這是真的。其實在我看來，這傳說雖不是真，但依牛的性格看，卻真的會有此性情——和性情中的人一樣。據有經驗的老農說，馬毛了（發狂）好制服，可牛一旦毛了，任是多么有經驗的馭手也制服不了它。因此就有了“牛脾氣”的俗語。這幾年，我早就有了貴州之行的打算，可是因為百里杜鵑花期的原因，一直沒有成行，于是老婆就嘲笑我有愛花的“牛脾氣”。不過細細想來，我的愛花性情，遠遠比不上林黛玉，也比不上宋朝那位“明朝風起應吹盡，夜惜衰紅把火看”的老詩人陸游，更與為情而死的一對苗家彝家男女相差甚遠。 就這樣，我在貴州西部醉了一回，并潦潦草草地寫了這樣一堆文字，把它獻給那些和我一樣的性情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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