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9路蘋果園起點站的站牌下，停著黑的白的一溜小車，還沒走到跟前呢，就有人迎上來招呼了，問我去哪兒?是不是去妙峰山? 我說我不去妙峰山，邊上一位瘦高個兒、滿頭銀發的清癯老者說要去，那小車司機便一個勁鼓動說50塊錢送他上去，并苦勸他別坐929，不然的話在擔禮路口下車后還有20里地，打車也得花40塊。司機說929不到妙峰山，929支也不到，現在根本就沒有能到妙峰山的公交車。老者猶豫著沒答應，那大塊兒頭漢子就又湊過來跟我搭訕。 我說我肯定不坐你的車，你也就不要再管我去哪兒了。不想那漢子卻說姐姐你不坐我車也沒關系呀!告訴我你去哪兒，我好指給你該在哪一站下車。連去哪兒都不肯告訴我，難道是怕我到你家去蹭飯么? 我被逗樂了，就問他為什么要在這兒死等，費這么大勁兒，每天去妙峰山的又能有幾個?干嗎不馬路上去拉活兒?司機說怕警察罰不敢到馬路上轉，就在這兒等上一個是一個，反正不指著這個過日子，平時上班，周末跟這兒趴活掙個油錢就行了，我于是明白他這就是所謂“黑車”了。 黑車司機沒說動任何一位乘客，于是真的就站那兒當起義務指路來了，對著牌子上的站名指點去某處應該在某站下，下了之后再往哪邊走，走多長時間。929路是從北京最西的地鐵站蘋果園開往門頭溝深山中的木城澗煤礦的，行程40多公里，另外還有條100多公里長的支線開往靈山，去爨底下可以乘那條支線。從這位司機嘴里我知道929路的發車間隔是25分鐘，支線則是60分鐘。 說著話929就來了，上車的沒幾個人，挑了半天拿不定主意坐哪兒才好。車很破舊，椅子都歪歪斜斜松松垮垮沒幾個好的。我真的不是去妙峰山，我要去的是琉璃渠，929路車在那兒有一站，車錢只要1元。 929路開到河灘，在長途車站的院里停了好半天，車上的幾位除我之外居然也都見怪不怪。河灘是門頭溝市中心最繁華的商業地段，有百貨商場、麥當勞，還有區博物館，從這里開始車上的人才真正上滿。上車的人手里大包小包，大都拎著蔬菜，還有幾個拿著卷成一長筒的涼席的，這種涼席是鋪在硬板床上的，這幾年已不多見。 從河灘過城子往水閘一帶去，永定河河道在大修，閘下無水。到三家店西口向北轉，就是龍泉賓館，倚河而建，賓館后邊倒是有一大片開闊的水面。再走就是沿著河的彎路了，路面正在翻修中，一路飛沙走石。寬寬的河道里大面積全是干涸倒地的蘆葦，只有中間細細的一小溜水里，有些人在拿筒網捕魚。記得前幾天晚報上登過，說這些捕魚的都是外地人，并且這里是不許捕魚的。后來等公交車的時候還在河邊看到了一塊牌子，上邊寫著為了安全起見，河中嚴禁游泳、滑冰、捕魚、玩耍，等等。自古就傍水而居的人類，如今為個安全起見想憑著一紙通令就跟大河完全隔開，這跟我在楊堤看到的那個對徒步漓江下的禁令好象有異曲同工之妙。 永定河是北京境內的一條很有名的自然水域，北京城之所以能在此出現便與之有關，著名的蘆溝橋也跨越其上。現在這條曾經桀驁不馴的大河在人們的揉捏下今天干了，明天又攔了，弄得個半死不活兒。 琉璃渠的站在馬路的轉彎處的鐵道下邊，連個站牌都沒有。我在鐵軌上遇到個推著自行車的郵遞員，才問清了路，這是個幾面都被鐵路圍著的村子。我一直是步行，最后也沒弄清汽車該怎么開進村去。不過村里肯定是通車的，在村委會門前還有位小車司機問我要不要坐車呢，他那車有出租的頂燈，不過我也不坐。 等我把該找的都找到，該看的都看著后，又回到下車的這個地方，已經是幾個小時以后了。過路的小車總是在轉彎處慢下來，從車窗里探出頭來問我搭不搭車。“下去!往河灘。”他們說，我搖頭，路邊的工地邊找了塊陶粒空心水泥砌塊坐下來，不就25分鐘么，等就是了。 結果我等了不到10分鐘，929就來了。趕緊站起來，向司機打手勢，要不這站就會甩過。車上比較擠，坐著站著的大都是些中學生，到了河灘，就下得差不多了。 找個座兒坐下來，很快就睡著了，一直到蘋果園才醒過來。走在地鐵站對面那熱鬧的街道上，像是從一個很遠的地方、很早的年代回來，恍若隔世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