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靖炳靈
西北在我心中從來不是貧瘠落后的象征,相反的,它給了我太多的驚喜和幸福。許多人喜歡把西藏當作靈魂棲息地。其實,壯美的大西北何嘗不是這樣的精神家園呢?精美絕倫石窟藝術,足以令天下為之動容。我不得不承認,敦煌的藝術魅力,對我內心的沖擊實在是太大了。從那以后,我不僅對中國的石窟藝術極其關注,對宗教文明產生濃厚興趣,就連和這里稍有相關的東西都悉心收藏,決不放過。
炳靈之愿,由來已久,第一次到蘭州在街上無意買了份報紙解悶。當時,報紙上刊登了一張臥佛的照片,具體內容沒有瀏覽,只是記住了“炳靈寺石窟”。去過敦煌之后,又想起此地,頓覺有失之交臂的遺憾,因此多年心中總是念念不忘,也因此,這次蘭州之行,說什么也要去這里看看。
海納百川——炳靈寺,說到中國的石窟藝術,大多和佛教有著極為深厚的淵源,但是永靖的炳靈卻令人意外的兼容并包,這里除了漢傳佛教之外,居然還有大量的藏傳佛教密宗的痕跡,佛道融合本不稀奇,但是漢藏結合于一所寺院之中實屬少見。
炳靈寺最早叫“唐述窟”,是羌語“鬼窟”之意。初建于16國時期。明永樂年后,取藏語“十萬佛”之譯音,取“炳靈寺”或“冰靈寺”之名。石窟分上寺、洞溝、下寺三處,分布在大寺溝兩側的紅沙巖上。
洞窟層層疊疊,棧道曲折盤旋而上。炳靈寺以下寺最為壯觀,大概是炳靈大佛在此的原故,窟龕造像鑿于大寺溝右側峭壁上,長2公里,上下四層,高低錯落,幢蓋縱橫,瀕臨黃河,氣勢莊嚴。
現保存西秦、北魏、北周、隋、唐、元、明、清窟龕183個,大小石雕像近800尊,分石雕、石胎泥塑和泥塑三種,壁畫約900平方米。唐代作品約占三分之二,藝術造詣精湛,造型豐滿瀟灑,富有朝氣和生命力。規模最大時間最早是西秦的169窟,它開鑿于一天然石洞中,據說此窟便是唐述窟。現在169窟作為炳靈石窟的特窟之一是單收費的,(票價很貴300元,如果幾個特窟都去,門票就得1000多)
我們去的時候正趕上大佛修整。
峭壁上游覽所有特窟的上山棧道全部封閉,因此無緣欣賞了。其實若不是專業人員有特殊目的,參觀一下下寺底下棧道的造像就完全可以了,炳靈寺最為典型的是石雕像、浮雕佛塔和密宗壁畫藝術,與莫高窟和麥積山石窟并稱為甘肅三大石窟。
細雨中的炳靈寺別具韻味,隱秘于小積山的它人跡罕至,不是一般意義上香火鼎盛的寺院。卻另有一種古樸沁人之感,這里的石窟造像優雅生動,比例協調,姿態優美,衣著線條流暢,整體技巧顯得純熟精妙,手法洗練細膩。
尤其是經過歲月的風霜洗禮的斑斑痕跡,正好與絕壁山峰和黃河浪濤,完美一體,充分體現西北渾厚粗獷之神韻。
炳靈寺所在的積石山山巖的地質結構,雖然易于開鑿雕造,但卻不耐風化和潮濕。峭壁的高處,常有巖層伸出,形似屋檐,為一些佛窟遮擋了不少風雨和驕陽,起到了一定的保護作用,但許多歷經千年的窟龕造像,仍是滿面滄桑,只能依稀看出當年的風采。因褪色、風化而顯得暗淡的壁畫,只能讓人遙想昔日的輝煌。在這里,至今仍未看到有什么像樣的保護,由于當地這種砂巖結構,很多其他地方的保護措施在這里不但無用,反而有害,故只能任這些千年老佛爺繼續經風雨,見世面!泥塑的佛像則更是四肢不全,首級常無!
除了自然因素對佛龕的毀損外,人為破壞也很嚴重,這當然少不了上世紀60年代的那場浩劫,還有就是歷史上的戰亂造成的破壞。
這些戰亂,大多是當地回漢兩族之間的紛爭,因各自的宗教信仰不同,得勢者往往要摧毀對方的宗教崇拜偶像。人之爭,佛亦難。172號窟的佛像高達27米,是炳靈寺石窟中最為高大的一座,如今雖已是遍體鱗傷,卻仍默默地注視著溝對岸的那座寺廟——炳靈寺。我們去時正趕上大佛修繕,霧雨加維修,使我們更加不能凝視佛的真容。
寺院老者
一個能讓我長久留戀在心中的地方,一定是對我內心有所觸動的。風景的絕美只能讓人唏噓贊嘆,而情的滲透才會讓人回味無窮!
倘若西藏沒有了磕長頭的藏人,倘若敦煌沒有了“常書鴻”們那樣的堅守,倘若······即使它的文物保護的再好,恐怕也只是徒勞,沒有人的情蘊投入,一切的一切都將死去。
炳靈寺這天雖沒去成上寺,但是卻讓我有了意外的感動。人們去炳靈寺為的是石窟造像,很少有人去關注山崖中的一座小道觀。盡管那天,天陰路滑,但莫名其妙的我還是沿著石階爬了上去,不是因為好奇,只是為了不留遺憾。這個建筑看上去和所有的道家殿堂一樣并不精致,幾許雜亂,幾許粗糙,門口的案幾上擺放著簽筒和功德箱。說實話,如果是個晴空萬里的天氣,我肯定對這里嗤之以鼻,但是這樣的云霧和細雨讓我卻覺得別有情蘊。正在發呆的時候,一位身披黑衣的枯瘦老人忽然從一張破舊的床上起身,用著并不標準的普通話,
向我們講述著這里的的歷史,他指著屋子右側墻壁上傷痕累累的壁畫對我們說,這是北魏的。不知道為什么,當時我的心中便流注了一股暖流。
望著這斑駁的墻壁上淡薄的色彩,我的思緒穿越的千年,這個由北方游牧民族鮮卑族建立起來的北魏政權,讓人充滿了無數的放大幻想,敕勒川,陰山下。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就是這樣一個放聲高歌的少數民族造就了北方民族大融合,其間,文學宗教昌吉一時。它的發展讓中國的石窟藝術達到了空前的高度。只是,在這繁華之中,鮮卑族的一切也漸漸消亡了。今天,我們沒有辦法再去更多的追憶這個沒有文字的民族,但是卻可以從這石雕壁畫中隱約的望見。回過神來,抬頭竟然看見一尊龐大的彩色道家人物像。老人介紹說,這些供養的仙人,是明代的。原來如此,不由感嘆,這區區20平米得峭壁山洞,竟然也記錄著千年的歷史變遷,竟然也逃不過政治的浸染和左右,竟然會讓佛道同處一室,且一住幾百年。雖說如儒釋道在中國文化中早已融合,但仍感覺有點讓人啼笑皆非。下山時,在半山腰處看見有個院落,中間有間房屋,可是周圍空無一人,正思索著這里會有什么人居住。忽然想起道觀的那位老者,不由得生出“死生契闊心如鐵,風雨飄搖鬢欲絲”的感動,我不知道他為何苦守這山崖,難道只是為到這的游人訴說這墻壁,曾經的輝煌以及與這洞穴有關的一切。我便是我的獲得,無關歷史,無關自然,只是這份守護耐人尋味,美好心動!
永沉水中的“臥佛寺”,1968年劉家峽水庫開始蓄水時,對炳靈寺石窟構成了威脅,有些石窟只能長埋于水下,在棧橋上游覽時,常看到石壁上刻有字樣:此處往下××米,為××窟。
想到這些被泥砂淤積的佛像壁畫,心里頓覺酸楚。和三峽文物一樣,許多謎團將永遠埋葬,許多文物再也難見天日。
讓我無法理解且難以接受的是,著名的考古學家,歷史學家竟會如此醉心于一個人工水庫。面對那些絕世文物, 1971年,郭沫若來劉家峽視察,竟然高唱《滿江紅》:“成績輝煌,嘆人力真正偉大……想將來,高峽平湖,更驚訝!”從下寺石窟群過橋右轉,便可抵達臥佛寺,在佛殿中矗立片刻,忽然感到思曾相識,再看寺中圖文介紹,憶起這正是十年前蘭州報紙上登的那尊臥佛像。該臥佛建成于公元512——515年的北魏延昌時期,因修建水庫臥佛“背井離鄉”,當時工作人員將16號窟的這尊8.6米長的大臥佛,大卸9塊遷移木箱保存,
沒想到,這一卸就是30多年,直至2001年,炳靈寺文研所等,才在炳靈寺的一側,修建了今天的臥佛寺,并修繕文物,泥塑大臥佛的九塊肢體總算可以合為一體了。水庫的修建,雖然為黃河的開發做出了貢獻,促進了當地經濟發展。但是,卻不可避免的對周邊的文物和
生態造成了無法挽回破壞,眾多長眠于水下的石窟造像,是不是也算是普渡眾生呢?
人生總是在錯過中度過,行走亦是如此。沒去炳靈上寺除了是時間緊迫要趕車火車,便是無緣分了,轉了一大圈,我竟沒有發現去上寺的路。回家發現這樣一篇記載上寺的游記,才得知上寺原來主要是密宗活動場所。特摘錄奉上,算是做一次心靈旅程吧。“我們踏沙涉水,入進5華里,便到了曲徑幽深的炳靈上寺。上寺坐落在大寺溝內,四面環山,別有洞天。因為這里很少有游人步至,因此當我們到時,受到了幾位和尚的殷切相待。寺內有大佛洞,始建于隋代,內雕塑有一尊4米高的彌勒佛像,神采豐滿,不愧是隋代造像遺風。明萬里年間,這里曾建立密宗院,清康熙年間又修建了藏經樓文殊殿、護法堂、十六尊教堂、尊音神堂等。清康熙二十二年(公元1683年),該寺嘉楊隆珠活佛被敕封為護法禪師“呼圖克圖“稱號,是康熙冊封的18個活佛之一。卓瑪殿始建于明萬里年間,因兵亂屢毀屢建,現內塑有綠度母塑像、二十度母為外圍,布達拉山為背光,神采奕奕,為藝術珍品。還存有清康熙二十二年(公元1683年),刊印的大藏經一部60余卷,是佛教經典之精品。寺內現存的唐卡畫、千手千眼觀音、壇城圖、文殊菩薩等畫卷,制作精美,色澤絢麗,具有濃郁的宗教色彩和獨特的藝術風格。其中綠度母唐卡畫系九世班禪所贈。整個上寺環境優美,四周林木蔥蘢,鳥語花香。每年四月十五,五月五,游人、焚香者從四面八方簇來,是佛教活動勝地之一。”晨鐘暮鼓,悠揚炳靈,炳靈寺讓人眷戀,盡管它的票價價格不菲,它的規劃尚不完善,它的文物多有損毀,但它仍舊值得一去。
(我驚異的發現這山好似松贊干布的面容,有帽子,還有手中的轉經筒,難怪密宗也會棲息于此呢)站在石橋上向下俯視,能看到兩邊,一條不深的山溝蜿蜒伸向前。我想如果沒有劉家峽,黃河會在橋下穿過,河上的小舟漂過此處,抬頭仰望,應該可見半山之上炳靈大佛的巍峨的身姿,應該可見炳靈寺廟山澗的松濤陣陣,鳥鳴喧幽。 涼風習習,山花滿徑。晨鐘暮鼓,何其悠揚。
(炳靈石林)
隨著快艇馬達的轟鳴,兩岸山峰漸漸遠去,湖面漸漸開闊,炳靈寺漸漸消失于這水天茫茫一色的西北原色之中。
關鍵字: 劉家峽 臥佛寺 炳靈寺 石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