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記--治多

貢薩寺里的一座房子的外墻。太喜歡這一面墻的這種黃色。只有高原的房子，才有這樣的燦爛。 6月30日 晴，雨 @玉樹治多縣 早晨，隆寶灘。 在河邊，靠著公路，睡帳篷并不安穩，雖是夏天，高原的夜還是冷得徹骨。司機睡在車里，半夜冷醒了，我們把所有的衣服給他，還是冷，而我們的帳篷又擠不下，于是大家都只能睡一陣醒一陣。流水聲，狗吠聲，牦牛的哞哞聲，還有路上偶爾飛馳的摩托車聲，汽車聲，真是聲聲入耳。有時候看似的浪漫，其實有著難以克服的瑣碎的煩。好在，高原的清冽的空氣，那高遠的天空，草的芬芳，流水的情意，都足以足以彌補，讓浪漫彌漫以至鋪天蓋地。 佛陀說：諸行無常。當我在清晨的陽光下，整理行裝，晾干帳篷上的霧水的時候，我只看到我身邊流過的淺黃的溪水，閃著耀眼的光，前路充滿了明亮和吸引的氣息，我看到路邊的車呼嘯而過，飛馳著飽滿的快樂。我甚至可以看到，我們翻過更高的埡口，走過更荒涼的草地，可是，我看不到，我所要碰到的人，還有要經歷的情緒，我將和誰擦肩而過，或者沉默相對，又會生出怎樣的傳奇，是我看不到也計劃不到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預料，所以前路才那么神秘地展開，吸引著我步步靠近。 隆寶鎮，甚是荒涼。主街就是我們路過的這條國道，臨街的一排房子，倒更像是臨時搭的，或許是有了這條公路，才有這條街吧，給路過的司機提供住宿的方便。食店都是小小的門臉，上面寫著簡單的近乎笨拙的字，某某饅頭店，或者面點，門都是用厚厚的棉布做簾子，看進去，也看不到光，倒是不時地有人進出，多數都是當地的藏人，穿著藏袍，帶著寬檐的氈帽，眼睛看人的時候，瞇成一條縫，閃著清澈的光，這些就是西部的牛仔，有著山一樣的身體，草原一樣寬闊的心。在一家饅頭店，買了幾個饅頭，當作是我們的早餐。 往治多，過哈秀山，公路海拔4797米。 治多縣。 在地理上，我們已經進入到可可西里的最東邊。草原已經有些凋零，四周的平坦，推得山更遠了。風景，在這里，顯得不重要。 治多縣位于青海省境西南部，玉樹州境中西部，西接新疆、西藏。這里是真正的地廣人稀，總面積6.6萬多平方公里，2004年，總人口2萬人，以藏族為主，約占總人口的98%。 讓我千里迢迢來看它的，還因為有這樣的描述：“治多，地處青南高原，地勢高聳，地形呈西南高東北低，平均海拔在4500米以上，昆侖山脈綿亙境北，烏蘭烏拉山橫貫境南，可可西里山橫穿中西部。境內河流、湖泊眾多、河流多屬長江水系，主要有通天河(長江)，當曲、牙曲、可可西里湖、太陽湖、西金烏蘭湖等。”這里有多少的河流，又有多少的湖泊，是因為它離海很遠，所以收藏了自己的淚，匯流成湖，匯流成河，再過千山萬水，奔海而去。 加吉博洛格鎮，是治多縣的中心。照樣是一條主街，比隆寶多了許多的熱鬧。住的地方卻還是不多，找到一家地稅賓館，看上去十分整潔，進去一問，還是四川人開的，馬上多了一份親切。而店主的熱情和爽快，也讓我們毫不猶豫地就住了下來。房間很整潔，廁所在旁邊，也有洗澡的設備，但是天太冷，還是用不了。 這家店，給我印象最深的，卻是他們的廚師。四川小伙子，從小就喜歡西部的荒涼，17歲，從廚師學校畢業，就開始闖蕩江湖，這多少有點武俠小說的味道了。他說他最初到了西藏，后來到過新疆，去過敦煌，也在青海的格爾木呆過，西北的地方，哪里吸引他，他就到哪里，在酒店里，酒樓里，做廚師，錢有多有少，重要的是他在每一個地方的感覺。他給我講他翻唐古拉山的感受，還有在往珠峰的路上碰到的那些騎單車的人，他說他很佩服他們，其實我的心里是佩服他的。他不是我這樣的游客，他不會象我，在某一個地方，呆過那么一晚上，就千愁萬緒地要寫下來。他用他自己樸實的情感，去感受和體會高原，西北的荒涼，他講這些的時候，我的腦袋里充滿了龍門客棧里的種種鏡頭，那么切和，貼近。他才來治多不到半個月，這家餐廳是一個朋友開的，想讓他來，先做些招牌菜出來。他覺得這個地方沒有來過，就帶著老婆，一個年輕漂亮的四川姑娘，過來了。而他漂亮的老婆，在高原反應中，帶著孩子般天真快樂的語氣說，這里可是可可西里呀。 這個闖蕩江湖的廚師，果然身手不凡，做的菜色香味俱全，我們也吃得開心。午飯后，我們去找通天河的第一座橋。其實是想去通天河的上游看看，看我們能走多遠。這是治多往曲瑪萊方向的路，在這里，我們碰到了搭我們車的廠長。 晴天一晃而過，云堆積起來，雨也來了。我們看到了那座橋，f卻意興闌珊。 橋上掛滿了經蕃，我留了一張照片，僅僅代表我到過這里。 對這路上的風景，f表達了他的失望。我卻依然看到的是那遼遠的草原遼遠的山，因為荒涼，所以凄美。我對f的態度感到難過。雨越下越大，我心里堵得慌。這是此行，我們第一次開始吵架，和這雨一樣。 我不明白我那么難受的時候，還是堅持要去貢薩寺，長江源頭第一座黃教寺廟。雨一直下著。f開始勸我，我心里的那種賭卻難以平復。我坐在寺廟的殿門前，抱著自己的委屈，留著淚，氣話已經說得夠多了，于是靜默著。他也不再說什么。黃昏的云散了，陽光透過布幔進來，我還委屈著。佛陀說：諸漏皆苦，我沉迷自己的情緒，死死不肯放手。直到，一個很長的身影，在我坐著的地面上出現，一個很深厚的聲音，溫暖地問：“你們從哪里來?”f和他對答著，他一句勸說的話都沒有，只是很簡單的邀請，去他那里坐坐，喝點茶，熱情里有著讓人不忍拒絕的堅持。他的語氣中有一種凝重的從容。我起身，跟隨著他，在他高大的絳紅色身影里，我看到平和，還有無我。他是這個寺廟的僧人，但感覺又和一般的僧人不太一樣。他高大，俊朗，絳紅色的僧衣，在他的身上，有一種溫和，也有一種鄭重，他裸著的手臂，線條分明，在他的身邊，自覺的平靜，溫暖，是一種默然的力量。喝著他煮的酥油茶，心漸漸平靜。 他安排我們喝茶的房間，看得出來是招待貴賓用的，或許，在他的眼里，來者都是客。房間很大，長方形，一圈的沙發，桌子，上面放著各樣的水果，還有飲料。房的中間是一個爐子，燒茶，也可以給房間增加熱量。夏天的這里，我穿著抓絨衣，沖鋒衣，還是冷。 之后，他安排了兩個僧人，帶我們殿里看菩薩。藏族的寺廟，廟門下午一般都是鎖住的，除非有特別的活動。我們很感激。之后是很感動。貢薩寺有著800多年的歷史，卻只有兩座殿，供的都是宗喀巴大師。一座和其他的寺廟區別不大，而另一座殿里的佛像，卻是遠遠超出了我們想象，這是世界上最大的室內佛像。供佛的殿，有8層樓那么高，層層上去，就離宗喀巴慈愛而悲憫的眼越來越近。陽光透過紅色的布幔進來，殿里交換著神秘莊嚴的色彩。佛是金身，僧人是紅衣，透進來的光圍著紅柱跳舞。這座宗喀巴大佛，總高35.32米，佛高31.22米，佛腰圍14.98米，蓮花座高4.1米，由秋吉19世強巴圖登格來嘉措活佛投資，采用99.99%黃金及天珠、琥珀、珊瑚等制作而成，并藏有佛祖、蓮花生大師等的舍利，瑪爾巴、薩迦班智達、宗喀巴三位大師生前用過的袈裟、法器、經書等。2000年8月28日落成。 佛的存在，在我看來，是給了世俗如我這樣的人，精神的力量。或許，那鑲嵌在佛身上的寶石，可以供給短暫的物質的享樂，可是更多的人，因為寺廟的存在，因為佛像的莊嚴，找到了精神的皈依，依賴于信仰，我們的心更平靜。 從殿里出來，陽光已經灑滿了草原山谷。f心平氣和的說，就算僅僅是為了這個寺廟，來這里，已經很值了。或許，我們不顧一切跋涉千里，只是為了這一面之緣。所有的安排，前世今生，或許是注定，或許是偶然，但都非我能揣測和想象。 這是供奉宗喀巴大師的殿堂，有8層樓高，恢宏雄偉。 我們的導游，兩個喜歡笑的僧人。其中一個還是孩子。 太喜歡這一面墻的這種黃色。只有高原的房子，才有這樣的燦爛。 寺廟的遠處，就是這樣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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