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焦山
一次偶然的機會,我夜宿焦山。江風習習,江流有聲,遠山含黛,近水有情,我們駕一葉輕舟,在焦山北側的松寥山、夷山之間的夾江中徜徉;江邊的蘆葦,在江風的撫摸下發出極有節律的沙沙聲;天邊的夕陽,活像懸在蒼穹的一粒高郵咸鴨蛋蛋黃,慢慢地向大江墜去,小船擦著蘆葦、依著夕陽,悠閑地向岸邊靠去。踏上暮色中的焦山,已經沒有白天的喧嘩,游人漸漸散去,定慧寺、壯觀亭、華嚴閣、吸江樓、三詔洞、別峰庵在暮靄中平添了幾分安閑,幾分幽靜,好似一位勞作了一整天的婦人,此刻歇息下來,放松一下自己,顯得格外清秀、柔美。一件物品,大家都從同一角度去看,也許十分平常,要是有誰調個角度瞧一瞧,感覺就不同;一處景觀,老是在一個時間去觀賞,也許索味淡然,如若換個時間去看一看,肯定是又有另一番情趣,亦或給你一片驚喜。時間、空間起了變化,感覺一定會發生變化。作為鎮江人,沒有上過焦山的,恐怕不多,但是夜宿焦山的,恐怕也不多--焦山上目前還沒有賓館、招待所,只有為數不多的職工宿舍。是夜下弦月,沒有月光,黑黢黢的山路,黑黢黢的山洞、黑黢黢的山峰,樹木扶疏、樓宇隱現,不時一陣涼風,偶爾幾聲鳥鳴,給焦山蒙上了一層神奇的面紗,那樹木花草、亭臺樓閣、嶙峋山石、涓涓細流頓時顯得特有靈氣,似乎都鮮活起來;何止于此,整座焦山這時都顯得特別有靈性、有生機,冥冥夜色中我感到焦山積蘊著的一股厚實的渾元之氣迎面撲來。焦山是座“文山”--邃古的碑林、460余塊從六朝至唐、宋、元、明、清的碑刻,兼收并蓄,集納百家,那真草隸篆、題跋贊詠令人神往地在向我們描述著中華民族古老悠久而輝煌燦爛的歷史文化。焦山是座“武山”--由8個炮堡連接成扇形的不朽的古炮臺,孔武有力,威嚴不屈,那炮口、營墻在激憤地訴說著150多年前那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搏斗。焦山是一條文武雙全的好漢,既有綿綿文采,更有錚錚鐵骨,屹立在大江中。那晚,我休息得很遲,合上眼不久,便看見了焦光拒漢獻帝三詔而不出山,看見了王羲之、蘇軾、陸游、米芾、鄭燮相聚一堂,高談闊論,揮筆書畫,看見了海齡正抱著被英軍槍炮擊中的士兵悲憤地緩緩向大江走去……清晨,站在焦山之顛,眺望大江在腳下分流、匯合,向東奔流而去,一輪朝陽在奔流而來的江水的拱托下冉冉浮出水面,古炮臺披上了霞光,過江索道凌空飛架,兩岸的鐵塔顯得英俊、挺拔,不遠處傳來定慧寺悠揚的鐘聲,僧眾在做早功課,大江、青山、炮臺、索道、歷史、現實在焦山融為一體,這里是自然的交匯點,是歷史的交匯點。清代詩人狄楚青夜過焦山時曾寫下“不相菲薄不相羨,入世皇皇出世閑。獨立中流喧日夜,萬山無語看焦山。”的詩句,那么焦山是不是也能算得上人生的一個交匯點呢?下山時我這樣想。
關鍵字: 咸鴨蛋 大江 夾江 暮色 高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