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莊記憶!
99年,我到上海、蘇州兩地公干。之前因于網上看過周莊的介紹,在上海辦完事后,我向同行的兩位同事建議到周莊一游。因周莊正好位于上海與蘇州之間,同事欣然贊同前往。我們沒找旅行社,而是選擇了自助游的方式,一路上趣事多多,現在想起來還忍俊不禁。回家后,一直想把這段經歷寫出來,但平時疏懶慣了,不知不覺許多年過去了,遲遲未動筆。最近有了點閑心,竄到qq論談上逛了逛。看到每天層出不窮的作品不斷涌現,在佩服這些辛勤勞作的小蜜蜂之余,也勾起了我練筆的欲望。五、六年的時間不算太長,但對于一個人的記憶來說,卻是有點久遠了。提起筆才發現有些細節已談望,但那些生動有趣的情節和奇特的感受卻逐漸地又拉近了。(一)上海長途車站有直達周莊的汽車,車程兩小時左右,我們買的是下午3:15的車票。在上海上車時人滿滿的,一路上陸續有人下車,到了周莊新站后,車上就只剩下五個人了。另兩個人與我們互不相識,看去像是一對新婚夫婦。時值五月下旬,那年的夏天來的似乎有點早,身上穿著短袖t恤還感覺悶悶的。汽車還沒到車站,司機就要我們下車,“來旅游的人都在這里下車。”司機操著一口生硬的普通話對我們說。一下車,十幾個黃包車司傅突然從天而降,大呼小叫將我們五個人圍個水泄不通,拖的拖行李,拽的拽衣服,拉的拉手,看架式不把我們撕成碎片不會罷手。我心里叫苦不迭,眼看手中的拖箱很快就要脫手了。好在同事小魯人高馬大,眼尖手快,一把搶過我手中的拖箱,左右開弓把手中的行李呼呼地掄起,迅速殺出一條血路。我們幾個跟在他后面使出吃奶的勁沖出重圍。逃竄中也顧不得擇路,狼狽地沖進了一家最近離我們最近的酒店。有一個師傅追進來,被保安攔住了。我們進入的是一家三星級酒店,叫“周莊大酒店”,后來我們才知道這是當時周莊最好的酒店之一。我們在柜臺前向服務小姐詢問了標準間的價格:320元/天。“可以打7折”柜臺服務員一臉燦爛的微笑望著我們。“這種淡季折扣太小了”我的頭搖的像撥浪鼓。柜臺小姐將頭轉向柜臺外一穿紅夾克的小伙了,紅夾克靠了過來:“我是客房部的經理,這樣吧,給你們打個五折。”我還是搖頭。紅夾克有點急了:“你想打幾折?”我不緊不慢地伸出三個指頭“三折。”“這種折扣我們沒打過。”紅夾克連連搖頭。“那就算了,我們去找別處。”我們轉身要走,那對新婚夫婦緊緊跟著我們。外面的一個黃包車師傅還沒走,隔著大玻璃看見我們想出來,不顧一切跑了進來:“住到里邊去吧,又便宜,還不要買門票。”紅夾克厲聲斥責車夫出去,保安迅速跑進來,將車夫連拖帶拉拽到門外。兩人在門外大打出手,外面有兩個車夫上來幫忙。紅夾克見了親自跑出去助戰,他十分勇猛,車夫三下兩下敗下陣來逃之夭夭。我們幾個看了這架式目瞪口呆。卻見紅夾克帶著勝利者的微笑,一邊走進來一邊整理制服,口中還念念有詞:“想跟我打,也不問問我什么出身?”邊上跑出來看熱鬧的服務小姐道:“我們經理當過武警。”同事老謝連忙附合:“果然身手不凡,身手不凡。”紅夾克有點飄飄然,意然快然地道:“今天我還就是不讓他們這些人搶了這樁生意,好吧,三折就三折”。我們很快辦完入住手續,柜臺小姐熱心地告訴我們:“晚六點半鐘之后和早七點以前古鎮不要門票。”我們又詢問了一些周莊的情之后,看看時間已是六點多,便商定立即上樓,收拾好行李,然后進鎮,晚上在鎮上吃晚飯。一直跟隨我們的那對新婚夫婦表示要和我們一道走。(二)周莊大酒店客房的設施相當不錯,夠得上準三星級。我放好行李,倒了杯茶,還沒來得及喝,同事已在門外敲門。四個人齊刷刷地站在門外,急不可待。我迅速換了鞋子出門。下樓時,新婚夫婦還在想著剛才的事:“真沒想可以住到這么便宜的酒店。”老謝問:“你們從那來?”“北京。”想想北京酒店里服務員那種“黃帝女兒不愁嫁”的派頭,心里不禁冷笑。“南方人做生意確實比北方人靈活性大一些。”出了酒店大門,立即有黃包車迎過來,這回不象才來時那么一窩蜂亂拽了。我們要了三輛車,談好價格到古鎮大門口:5元/車。我獨自座了一輛車。黃包車師傅將小車拉得飛快。跑了約半分針的樣子,師傅搭訕道:“你們為什么不住在鎮上?一般自已玩的游客都住在鎮上。”“鎮上的住房標準是多少?”我問。“30-40元。”“真便宜。衛生條件怎么樣?”“不錯的,等下你們可以去看看……你們打算住幾天?”“明天就走。”“那就算了。”“早些認識你就好了。”我有點遺憾。師傅憨厚地笑了笑:“你們幾個剛到時我想拉你們,你們都不愿意。”我吃驚道:“那些人中有你嗎?”師傅又憨憨地笑。我想起剛下車時哪種混亂的局勢不禁也笑起來,“你們太熱情了,初來乍到的人都會被嚇著的。”師傅嘆了口氣“你們都住下了,我也沒必要瞞你,我們介紹一個人在鎮上住,可得10元錢的回扣。”“怪不得。”我心里說。說話間,眼前突然開闊起來,前面看見一座大橋,車夫告訴我“那是周莊大橋”。正是黃昏時分,不遠處一大片白晃晃的水澤,隱約可見三兩艘小船在水中搖曳,還未進古鎮,水鄉的氣息已撲面而來。周莊大橋是一座拱橋,坡度較大,上坡時師傅是推上去的,十分費力,下坡時順風順水說不出的愜意。下了周莊大橋,兩邊是一長溜新建的仿古建筑,一轉彎周莊古鎮的大門高高地聳立在眼前,下了車,走進大門果然毫無阻攔。兩邊還是一長溜的商業門面,正在嘀咕:古鎮還有多遠?全福塔,古樓牌已赫然在目,古鎮的風貌象一幅慢慢展開的長軸畫漸漸地、清晰地在我們的眼中伸展。走到全福路的盡頭古鎮風貌盡現,小橋、流水、人家,夕陽西下,旅行者在他鄉。此時,街上的商業店鋪大多已關門,游客寥寥。一個40來歲的婦女攔住我們,問我們要不要導游,被我們婉拒。小鎮不大,街道蜿蜒縱橫。我們順著河道慢慢前行,見橋過橋,見巷鉆巷,左右穿梭,一直走到街道兩旁路燈亮起,一個個才感到肚子咕嚕咕嚕響聲大做。在福洪街,我們找了家古色古香的飯店進去,小店不大,臨河,很干凈。店主向我們推薦了幾個菜,其中有一個菜叫萬山膀蹄印象頗深,據說是大富豪沈萬山家里待客用的,味道的確不錯。菜一樣樣上來,喝了幾口啤酒,幾個人天南海北地聊起來。我座在臨河靠窗的位置,突聽見有搖櫓的聲音,透過精致的雕花木窗探頭一看,有一條船泊在窗外,天很黑,看不清是什么船,便問船工:“載人嗎?”船工答了聲腔,方言很重,沒聽清,店主忙解釋:“這是接馬桶的船。”我怔了一下,卻見小魯和新婚夫婦暗自偷笑,老謝不緊不慢地在旁邊說了句話:“此船拒絕載人。”新娘“撲哧”一聲,一口飯噴了出來,其它人全繃不住,跟著笑得前仰后合,新郎官邊笑邊叫“經典。”我也尷尷尬尬跟著笑起來。這頓吃到很晚,后來,進來一對賣唱的。我們沒點歌,但他們仍然在邊上唱起來,歌唱得不是很好,但讓人感覺有點凄涼。大家安靜下來,默默地聽著歌,此情此景,不禁讓人產生時空錯亂的感覺。我們最終還是付了聽歌錢。從飯店出來,街上空蕩蕩的,幾盞昏暗的燈象鬼火一樣閃著。不知是由于燈光搖曳,還是確實喝得有點多了,總感覺地上的人影搖搖晃晃的,拖得老長老長。四周靜極了,大家都不說話,只有腳步聲在街道中綿綿不絕地回響。我們就象是游蕩在另一個世界的鬼魂一樣,漫無目地的隨意行走。來到富安橋,幾個人似有默契都停下來,各自在橋墩上找到位置座下。古鎮的夜晚安靜得出奇,河道兩旁的舊式建筑低矮、綿長,伴著一排排紅色的燈籠映在水中,影影綽綽。一輪皎潔的明月靜靜的浮在中間,令人心生“不知天上宮厥,今昔是何年”的感嘆。一陣細風順著南北市河輕柔地吹過來,吹散了白晝的暑氣,在河面泛起細細的漣漪。“這種感覺太好了”新娘發出輕輕嘆息。我在心里默默地回應新娘的感嘆。多年來,習慣了城市的喧囂,想想明天不要上班,不要安排工作計劃,此刻還可享受如此寧靜而奇異的夜晚,一種久違了的松懈和愜意襲滿身心。(三)第二天,起了個大早,我們在六點半之前又竄進了小鎮。白天的小鎮與昨夜的小鎮又是一番不同的感受,昨夜可能是由于人太少,讓人覺得寧靜中帶點詭異。白天的小鎮卻在悠閑中讓人牽出絲絲懷舊的溫馨。此時大多數門面已打開,在萬山門市部附近有不少店面在買萬山膀碲,價格不高每個15元,我們各自都買了幾個帶回家。我們先去了全福寺,全福寺最早建于建于宋元年,現在的建筑據說是1995年重建的,是一座以水借景的寺廟園林。全福寺與小鎮上的老式建筑相比,缺少一點厚度,但因位于小鎮的南頭,十分僻靜,加之設計精巧,空間也是全鎮最大的,感覺還是十分不錯的。從全福寺出來,我們走到小鎮最南端從報恩橋開始,一座座數橋、過橋。周莊四面環水,街道之間完全靠橋聯系,十三座橋分布在周莊的大街小巷,橋也是周莊最有特色的建筑了。印象最深的是雙橋,雙橋是由世德橋和永安橋縱橫相接,取一步雙橋的意思。雙橋建于明代,橋面一橫一豎,橋洞一方一圓,樣子有點象古時的鑰匙,過去也稱鑰匙橋。雙橋真正出名,應該歸于旅美畫家陳逸飛先生的一幅油畫《故鄉的回憶》,這幅畫在1985年被印上了聯合國的首日封,讓世人領略了周莊的秀美風光。現在到周莊的人們大多不知世德橋和永安橋,而只知雙橋,提起周莊便能聯想起雙橋。我們大約用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將鎮中的十三座橋一個個全部過完,間或看了幾個昨夜沒走過的小巷,其中可尋到幾幢明清時期的民居。此時,鎮上的旅游服務項目已開張營業。我們租了條小船游河。船主的是一個熱情、開朗的中年婦女,她的穿著有點象電影“祥林嫂”中的裝扮。小船緩慢地在窄窄的河道上前行,兩旁的風景向電影鏡頭一樣徐徐延伸。太陽慢慢爬上頭頂,小船靜靜地穿越小橋劃入一片片樹蔭,岸邊三三兩兩的游人時走時停,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靜而悠閑。遠處一條游船的船主在唱著歌,小魯便問我們的船主:會不會唱歌?船主二話沒說亮開嗓了就唱了起來。船主唱了一首又一首,真正是船在水中游,歌在船上漂,一種濃濃的水鄉情懷在心中一點點凝聚。上了岸,游客漸漸多起來。我們商量了一下,取消了原定的幾個還沒看的景點。提前離開了小鎮。走到進鎮的大門前,一撥撥旅游團潮水一般向鎮上涌來。看著守門人手中拿著厚厚的門票,一個個仔細地點著人頭,小魯忍不住大聲叫“爽”。我們搭上上午十點半的長途車離開周莊去蘇州。巧的是,我們頭天在周莊下車的時候車上是五名乘客,離開上車時還是五名乘客。但另兩位已不是北京的新婚夫婦,而是一對蘇州的中年夫婦。中年夫婦一上車便大呼:“上當”。我們不明就里,問他們怎么回事,那女的說道:“我們從小就是在這種地方長大的,我們小時候住的地方比這里好多了。”我奇怪地問:“那你們還來干什么?”那婦女怔住了,男的接口道:“還不是看了宣傳,上面說這里怎么怎么好,來了一看,還不是這么回事。”我會意地笑了,對于一個從小在這種水鄉環境中長大的人來說一切都是司空見慣,可能確實毫無新鮮感。司機一旁笑著說:“你們來的時間還算好,今年五一節中的幾天,鎮上人多得無法邁步,鎮外的汽車排了幾里地,走的時候一個個怨聲載道,除了人頭什么也沒看見。據說最多的一天鎮上擠了五萬人,都是看了宣傳來的。”我聽了司機這番話,心中暗自慶幸,以后的五一節我不再安排去旅游熱點。多年過去了,我后來還有幾次去周莊或附近另外幾處水鄉游玩的機會,但是都放棄了。不去周莊,是怕打破周莊在我的心中寧靜、詳和的印象。不去其它水鄉,是怕見多了,會象那對蘇州夫婦一樣,因司空見慣而留下遺憾。周莊是記憶中遠去而美麗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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