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游記之棠樾牌坊群
棠樾牌坊群一堆精美的石頭卻訴說著一串凄涼的故事讓我們先把鏡頭拉近,看一下那坐落在棠樾村頭田間的牌坊群。七座牌坊、一座路亭,按照“忠、孝、節、義”的順序,呈弧形,一字排開,綿延百余米,其氣勢之恢宏,雕刻之精美,不能不叫人驚嘆不已!曾有一首歌這樣唱道:“棠樾牌坊群,紋頭脊,沖天柱,每一方石頭都令人思量,每一方石頭都讓你難忘,一座牌坊一個善良的故事,一座牌坊一篇千古絕唱!”然而,歷史的真相果真如同今人這自豪的歌吟嗎?徽州是程朱理學的桑梓之地,儒家思想在這片土地上是異常的根深蒂固,即使為商者,也是“賈而好儒”,“處者以學,行者以商”,竭力地提倡“忠、孝、節、義”等儒家的倫理規范,于是忠臣、孝子、節婦和義士就成了徽州人的人格理想。“忠、孝、義”基本上是對男人的規范,而一個“節”字卻血淋淋地刻在女人的臉上。“節”作為一種專門為封建社會女性所設定的倫理規范,只要生之為女,從出生的第一天起,脖子上就注定要套上這只枷鎖。這種違背人性的東西,要想穩妥地鎖到女性脖子上,當然也不是很簡單的事,于是那些娶有三妻四妾的男人們,終于想出一個好主意,給貞女烈婦樹碑立坊,享受垂名千古的美譽,以此來強化女人在封建社會的道德倫理。從表面上看,此種嘉獎,效果似乎不錯,然而,當我們從這壯觀的牌坊,繞到歷史的幽暗的角落里,我們將會看到,從那些女人的心里流露出來的到底是怎樣的幽怨!“少小離家動別愁,杭州約伴又蘇州。妾心難逐郎心去,年年折柳到白頭”,這樣的詩句,那字里行間的怨艾與愁苦,已叫人心生哀憐!然而,當你再進一步,了解了這首詩背后所發生的故事,恐怕心情沉重得幾乎要窒息!一對夫妻結婚三個月后,丈夫出門做生意去了。從此,妻子就守在家里做點刺繡活,每年年終的時候,用做刺繡活所賺的錢買回一顆珠子,記下丈夫離去的歲月,也記下她苦守的慘淡青春。就這樣,寒來暑往,花開花落,等到丈夫終于回到家里時,當年那個如春花一般燦爛的妻子竟化為了村外的一抔黃土,只有墳上的艾艾萋草和那二十余顆的明珠,在無言地控訴著深重的凄涼與悲哀!“松籟簫條燭影幽,雨聲和漏到西樓。金爐香斷三更夢,玉簟涼生五月秋。人寂寂,夜悠悠。天涯信阻暗凝愁,疏簾到曉檐花落,滴碎離心苦未休”,這是徽州女人汪韞玉所作的《聽雨》詞,她用筆記下了內心的孤苦,讓我們得以在今天,仍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所彌漫的悲涼。然而,又有多少女人的青春和嘆息就在那無聲無息中,化為淡淡的輕煙,消散于歲月的深處呢!建于1905年的“孝貞節烈坊”,是徽州最后一座牌坊,它的坊額上有一行極驚心動魄的字:“徽州府屬孝貞節烈65078名”。65078名婦女,竟然沒有一個名字!沒有比數字更能輕易地將一個人一生的辛勞與悲苦,連同那死后的哀榮一道抹殺掉了,具體的生命形象消失了,剩下的那一個龐大的數字到底又有什么意義呢?!與這些詩詞相比,流傳于徽州當地的諺語和民謠似乎更能說明,那掩映在牌坊下的輝煌,其實是怎樣的陰暗,“一世夫妻三年半,十年夫妻九年空”;“悔呀悔,悔不該嫁給出門郎,三年兩頭守空房。圖什么高樓房?貪什么大廳堂?夜夜孤身睡空床,早知今日千般苦,寧愿嫁給種田郎——日在田里忙耕種,夜伴郎哥上花床”。貞女烈婦、未嫁守寡、殉夫自縊,是那個社會里男人為女人所設定的嘉行,是那個社會里男人為女人所創造的偶像。一座座聳立的貞節牌坊,一座座物化的封建倫理,它像一座座沉重的山,壓迫著女人的鮮活生命,它使青春變成衰老,使歡笑變成恐懼,使一切的希望都變成了深深的絕望,甚至連那絕望也要被埋葬!舒婷在《神女峰》中寫道:“與其在懸崖上展覽千年,不如在愛人的肩頭痛哭一晚”,而這對于古代徽州的女人,也是個望斷秋水的夢。當我們今天為她們過于凄慘的命運而歌哭時,我們不能不慶幸歷史的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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