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窩山記
覽風物,冶其情,悅其性,舒心豁朗,展其心境,這便是游山玩水的好處,可是誰又知道游覽者的心郁呢? 五月二十日,游高公島,觀滄海,登凰窩山,而凰窩山獨到的景致頗讓我留念。 凰窩山貌不高峻,然鐘秀山海美景于一方,倒也是游覽的好去處。在s路的拐彎處下了車,便站在她的面前了,三面環山,一面臨海。海很靜,微微泛著波,習習的風輕冉拂面,分外清爽。海鳥爭騰歡舞,樂此不倦地戲著海。變幻的云,夾著晨光把海面裝扮的更是濃艷,遠方湛藍一片,近處灑滿陽光,晶閃晶閃;這邊綠的可愛,那邊搭著早霞像害羞的少女的臉,靦腆地躲著。真是少有的好,看著這變幻的美景。群山青翠蓊郁,像接天的綠瀑直流到海邊,連綿起伏著,又像海的綠濤,襯著海似有“山盡大荒流”的感覺,又不似,濁滾的荒流,怎能比的上海的恬靜和闊貌呢?凰窩山領首群峰,臨著海。然而我卻看不出她的崢嶸和奇特的美,伏在那兒,倒像剛出海的巨龜,青青的,而又掩不去深油的感覺。他們說:蚌腹出珍珠,貌丑而內秀。哄著笑而走入她的懷抱了。 沿著山路循階而上,密林山石排眶而來,喜不自禁。山石的擺設甚是別致。忽一危石如巨卵突于溪畔,大傾著身子,若不是有底石相嵌,那定會驚殺一些游人。山路狹仄,景貌異眾。一邊峭壁如墻,高聳百尺,油黑的苔色拖著灰白的底子,片層因風化翕張欲墜;頂上草木繁茂,仰望去修柯戛云,蓋張蔽日,占峰下窺,如鷹似蔭;一邊是澗谷,深深不知幾許,澗中之石,大小參差迭壘,或平如方案,或細長如小舟;有細磨針錐之狀,有迭加層起之貌;此則流沙走石,彼則龐體大臥;更則崢嶸獨傲,突怒偃蹇,各顯其形,各有其勢,殆數難盡。 著山的支岔,慢旋下澗,至一所,石竅中開,幽深奇特,因傳李世民曾幸息于此,遂名曰“皇古洞”。洞前平坦如院落,院角大樹倚壁,旁設石凳石桌;洞高兩人許,甚寬;內昏暗不知有何,進入洞口,倒可模糊細辨一些,方見六七步處,有一豁隙,恰凸凸凹凹一人之光自上斜入。續行幾步,見巨石佇立身前,一人多高,光滑無棱,觸之有沙塵之感,又不染手。緣梯而登,上光坦面闊,坐下涼氣沁體,這便是“龍床”了。想來太宗真有雅福,尋此妙處,大概回至山下,又氣噓汗流了,或許不然,因為短暫的快樂常勝卻隨后的困苦。沿石往后,又一小洞,洞小僅容一人可入,漆黑不見尺許。據說很深,未帶照明之物,剛邁了幾步的我們被誰驚叫一聲,頓增加了害怕的分量,急忙退出,爬豁口而上,路繞曲曲,若不是別人相喚,兜著剛才的心跳,真不知該如何走出。 凰窩山的樹點綴也是恰然。且不說情侶樹相依相生,互競互茂之勢。只站在一百單八階云梯的半腰左看,也是畏為險致,空寥的深澗緊伴云梯,層枝交疊,橫柯碧空。從曲枝圍成的隙口下望,綠蔭蒙蒙,悠悠遠意;右邊的雜樹筆直上挺,林林森森。人行在云梯上,亂枝伸卷而來,側看去,人如行在半空,踏枝覽景,甚有妙趣。跨過云梯,旁有小亭,坐入其中,遠眺大海,茫茫沒天;近俯翠障,郁郁堆煙;抬視青巒,蒼蒼造云。往上山峭峻坡,下臨空空崖谷,乘風涼憩,亦是怡然。頂有鱷魚巖,底有龍鳳閣,中有淡水池,夾壁清泉,行壁石刻,且待后游者自賞。 凰窩山具體而微,有山海美景,卻不見于港城地理志,頗是遺憾。許是山民常收眼底,不見其美,善游者鄙其遠僻,鄙其小,鄙其無名,所以終葬了她的美意,思量復是。可游之名山大川眾多,又何至于此呢?東有泰山,西有華山,南有衡山,北有恒山,中有嵩山和黃山,皆游覽勝地,騷客咸集,名人之跡遍于山野,日久天長,名揚四方。后游者負其名,尋其跡而上,雖無所得,亦能洋洋自喜,飽嘗了前人的雅氣,所以劉禹錫稱其“紅塵紫陌”。遠西的昆侖山,靠北的天山,靠南的喜馬拉雅山,遠北的陰山,遠南的五指山,皆大可觀,因其高遠,古人意有荒涼,無留雅旨,遂弱了后文,蓋有美眼而無美心罷了。鼎堂詩云:“磐磐大石固可贊,一拳之小亦可觀。”而凰窩山卻無可觀之處?真是辜負了造化。文說:“常人貴遠賤近,向聲背實。”蓋理宜然。昔宴子使楚,楚人以狗門相辱,觀其貌而非觀其實而已。凰窩山徒立海邊,許如鹽車之馬,不知何時見鳴。偶游了凰窩山反倒增加了自己的心郁,不知是何原因? 游了凰窩山,我忽感:籠山永體在,終有后游人。人生非金石,空寞化作塵。又想起前人的詩句來:“劍吼西風,恨登山臨水,手寄七弦桐,目送歸鴻。”
關鍵字: 臨海 觀滄海 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