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金山偶得
記得上小學時,我看過一部叫《水漫金山》的電影,講的是白蛇引東海之水,水漫金山,欲置法海于死地,法海憑著袈沙的魔力,攔波濤萬頃,保護金山幸免于難的故事。雖然,法海無傷,但人間遭劫,生靈涂炭。白蛇為了“千年等一回”的愛情,不顧觸犯天規,為害人間,終被管神的神繩之以法,囚禁于雷鋒塔下,千年修練毀于一旦。美麗動人的傳說,在我幼小心靈里蒙上了一層神密的色彩。打這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滿腦一片汪洋,即使走進成年,這童心也一直未泯,兒時的癡迷也未因知識的增長而有絲毫的減弱。后來,我當了船員,與這水又結下了不解之緣,每當船行至鎮江江域,遙望金山寺慈恩塔影,便勾起我童年的回憶,心念念總想尋找機會,登臨其境,尋蹤覓跡,以圓童年的夢。 二十年后,為處理一椿水上事故,我有幸來到這個夢寐以求的城市鎮江。兒時的愿望終得以實現,金山神密的面紗在我心中才得以揭開。 金山位于鎮江市西北郊,冠“京口三山”之首,原是揚子江中的一島嶼,“萬川東注,一島中立”,有“江心一朵芙蓉”之美稱。宋朝沈括的“樓臺兩岸水相連,江南江北鏡里天”的詩句,就是對當年金山的寫照。后來由于滄桑變遷,長江易道,至同治年間(1861— 1875 ),這個“千載江心寺”才開始與南岸陸地相連,水上風光變為陸上勝境。 金山之所以享譽古今,蜚聲海外,不僅僅是因為金山佛寺是我國四大名寺(普陀、文殊、大明)之一,也不僅僅是“寺裹山”的綺麗風光,更能吸引人的她是一座“神話山”,她的每一座古跡,甚至一泓清泉,一方碑碣都有迷人的神話、美麗動人的傳說和有聲有色的歷史故事。《白蛇傳》就是最具代表的一個。 據有關資料記載,金山確實曾有一條白蟒盤踞“白龍洞”,為害僧客,致使僧人逃離,香客不至,一個香火旺盛的金山寺,被一條白蟒弄得從此一撅不振。 “白龍洞”深不可測,據說直通杭州雷鋒塔下,當年許仙被法海騙到金山時,在小和尚的指點下,就是從此洞逃往杭州與白娘子“斷橋相會”的。傳說畢竟是傳說,如此幽深的洞穴恐怕世界上也未畢有。但洞深且暗倒是實事,唯恐游客發生意外,管理人員用鐵柵將“通往杭州”的大門給堵住了,僅留洞口幾平米的地方供游人游玩,并懸牌警示“洞深危險,游客止步”,真是大煞風景,因為旅游圖的就是“新、奇、險”,講的是剌激,平淡無奇的游歷如同一杯白開水,索然無味。 法海亦確有其人,據說是唐朝宰相裴休之子。裴休篤信佛教,送子出家,取名法海。他先在江西廬山學道參禪,后從廬山順江而下,來到鎮江金山。其時蟒害盛極,寺宇荒廢。法海本是一位高僧,佛心高潔,豈容佛教圣地,毀于蟒害。于是,置生死于度外,與盤踞洞中的白蟒展開一場殊死的搏斗,結果,白蟒斗敗,潛海而逃,從此,法海居住洞中苦心修練。《白蛇傳》中僧龍斗法的一場戲便是基于此事。法海驅蟒除害,復興金山,功蓋千秋之舉,卻被戲劇歪曲成阻礙破壞一對青年男女自由戀愛和美滿婚姻的罪魁禍首,深遭世人譴責。 法海冤就冤在白蛇是以美女的化身出現在舞臺上,以“盜靈芝救許仙”的動人情節癡迷了世人。然而,與其說世人同情白蛇的愛情遭遇,倒不如說人們是被白蛇的“美”所顛狂。這便是編者巧筆之妙,試想如果白蛇不是美女而是老妖婆或者白蛇和許仙男女性別顛倒的話,《白蛇傳》恐怕一天也存在不下去,可見美女魅力之大。遺憾的是“美”的可歌恰恰是善的可悲。雖然千秋功罪自有后人評說,如宋朝張商英對法海的功績曾作過十分公正的評價,“半間石室安禪地,蓋代功名不易磨。白蟒化龍歸海去,巖中留下老頭陀。”可是,神話故事的影響力和面遠遠超過真實的歷史,因為,讀歷史書籍的人與熱衷于看戲看電影和聽神話故事的人,相比之下要少得多,只要《白蛇傳》這個傳統劇目世代“傳統”下去,法海這個“惡魔”代表的“黑鍋”恐怕要世世代代背下去。 金山之游,圓了我童年的夢,但是,受益匪淺的還是游園偶得,我在那里看到了神話和現實的錯位,善與惡的顛倒,美與丑的扭曲。這種現象,過去有,現在有,將來還會有,不是嗎?被錯位、顛倒、扭曲的人物豈止《白蛇傳》中的法海?現實中古今中外都不乏找到他的影子。 旅游是游山玩水,是一種休閑文化,然寄情山水之間,意志山水之外而有所思,從兒時的癡迷到擺脫現實困惑而有所得,恐怕比旅游本身更有意義。我感慨于斯,偶誦成句,詩曰: 《水漫金山》迷童心,幾度遙望欲登臨。 今潛仙洞覓蛇跡,鐵柵橫斷杭州門。 法海驅蟒為振寺,黑白顛倒毀高僧。 世人只慕白娘美,孰為裴公洗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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