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印象派的畫，在北京，從2004年的10月初展到11月底，若不是有楓葉無邊對此事的關注提醒著，我想我會把這個畫展忽略過去，就像對近些年來天底下無數多或大或小的事件一樣，因認定與已無關而忽略，或因為忽略而使其徹底地與已無關了。 但楓葉無邊是認真的，以一名電子制造業專家的職業態度去認真地對待著這一次法國印象派畫展，于是我也就職業性地認真起來。我鄭重其事地打電話給我和楓葉無邊共同的朋友小菲，煩請她替楓葉無邊觀展做程序上的保證。小菲一樂，說讓楓葉老哥先只管去看吧，萬一不成的話再由她兜著。 楓葉無邊擁在長蛇一般的人流里看完畫展，感嘆原作確實比印刷品的精度點數高得多。弄得我既不想錯過畫又企圖躲開人，倒成了一樁事擱在心上。 轉眼11月下旬了，小菲說手里有兩張票，約我一起去看，大喜過望，當即扔下了一切平時以為扔不下的事，欣欣然去赴約。 11月23日，一個陽光明媚的中午，從11點整開始，我站在美術館門前的廣場上等小菲。鐵柵欄墻上掛著大幅的畫，上邊是個吹喇叭的小男孩。我就在小男孩像的旁邊站著，看售票窗口前排隊的人。隊還是那么長，排隊的人大都很年輕，男孩子和女孩子們，女孩子大多穿戴不俗，衣著首飾看上去并不珠光寶氣，但式樣很新奇，很不一般，跟平日里我周圍人們的那種中規中矩的裝束完全不一個概念。上學的時候有一時期我自己好象也曾經喜歡做此類打扮，并且也時常到美術館來看展覽，還總去光顧街對面的那家叫“百花”的美術用品店。 我是不用手表的，并且居然千載難逢地忘帶手機了，這給我帶來了很大的麻煩。不得不隔個一會兒就陪著笑臉找個打手機的問時間——如今戴手表的好象已經不多見。后來發現售票處東邊樹下坐著幾名保安，他們正閑得沒事兒干，于是就固定地每隔個十來分鐘向他們問一次時間。 在問時間的間隔里，我繼續看買票的人的打扮，買票的隊越來越短，買了票的人都進去了，我就看售票處墻上的公告，那里邊兒說畫展在這個周末展通宵，一直展到下周一(27日)然后關掉。 公告、海報和人都看完了，美術館那掛著黃琉璃瓦頂的建筑立面也已經一條條磚縫兒地仔細看了好幾遍，我就到往東不遠處路口的一個報亭去買了份報看。問了數次時間之后，我已經確信今天這事兒肯定是出了岔兒了，但心里邊兒卻一點兒都不急。多好的天氣，北京少見的暖冬(當時真的沒想到1個月后會出現多少年不遇的嚴寒)，藍天白云，大樹的葉子還綠著，無所事事地站在戶外，讓陽光暖暖地照在自己的身上——日子原來也可以過成這個樣兒!我決定就這么再曬一會兒自個兒，曬到12點半，就買張票進去看畫展，計劃確定，就踏實地看起報來。 剛看了一小塊文章，就聽有人叫我。小菲從一輛夏利車里跑了過來，她穿著一件蘋果綠的羊絨大衣，還是散著的長發，還是那張笑成一朵花的臉。可是小菲病了，小菲跟著板凳去參加一個生日party，這個party的主要活動是在戶外，小菲不慎受涼，發起燒來。板凳煲粥煮湯，傾心盡力地服侍了數日，才剛剛好了一點。 小菲染恙，我又忘帶手機，錯上加錯，負負得正，一個聯系不上抱病起身也要赴約，另一個曬著日光浴死等，本來注定是一場被cancel的約會，就這么居然又得以成行。 展廳里的人還是很多，畫都很小，被人頭擋著看得很費勁兒。我因為原來并沒見過幾幅復制件，所以沒有體會到楓葉無邊說的那種高點數的感覺。不過都很好看，當然，看熱鬧已經足夠了，印象派畫展是一個節日，很熱鬧。 最著名的幾幅——像“向日葵”沒有來，盧佛宮的藏品也大多沒有來，來的都是另一個小博物館的。小菲前一年才跟板凳去過巴黎，這些展品引起了她許多美好的回憶。小菲的藝術感覺頗佳，但她卻陰差陽錯地去學了財會，同樣愛好藝術的板凳則在it業里大顯身手，人生有時候想起來，也挺有趣的。 從美術館出來，我們往東轉過那個小公園，沿美術館東街往北走。 小菲領我進了一個小胡同，胡同套胡同左拐右繞，一所小院的宅門上掛著私房菜的招牌。我真服了小菲了，居然這等拐彎抹角的地方都能給她找到。 小院里很擠，院子已被搭上了頂，作為餐廳的走道，當道上還放著一只蜂窩煤爐，上邊坐著壺開水。這等狹小逼仄的所在，人居然爆多，只剩了門邊上的一張小桌，跑堂的問我和小菲坐不坐。 我們不坐，我們退了出來。 在美術館后街的一家叫“金菜府”的川菜館，我請小菲吃午飯。這家店的人氣也很旺，但還能夠找得出夠兩個人用的比較舒服的座兒，菜做得味道也相當不錯。這里同樣是小菲的地盤，點菜我都聽她的意見，可惜她身體不爽，只能喝湯，菜么差不多都讓我一人兒吃了。 我對這家菜館的印象非常好，比對法國印象派畫兒的印象還要好。后來我很想再去一趟，可一直就再沒能抽出時間。 其實呢，所謂的抽不出時間，也只不過是另有些能占時間的事兒擋在前邊，所以我自己特想干的事兒就只能是往后稍稍靠邊兒站。這么一想吧，就特別感謝小菲那天把我約出來，讓我的那個中午，能夠在記憶中和其它的許許多多個中午區別開。并且發現，就那么豁出去把理論上應該干某件事兒的時間，用來看畫、吃飯、喝茶、聊天，然后呢——地球照轉，天也沒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