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北土炕
凡住過陜北土炕的人,都知道它的好處。那份冬暖夏涼、親情溫馨的感覺令人回味無窮,它記載了陜北人繁衍生息、奮發自強的生活痕跡,讓人一生受益,它昭示了一個民族的傳統習俗、源遠流長的民風民情千秋輪回。
原始的陜北土炕“土”的掉“渣”。它孕育于黃土中,立足于黃土地;它以土為主體,又接納歇息著以土為生的群體;所以從它的祖先到它的子孫,無論它體積多大面目幾何,它的名字都叫“土炕”。
不知始于哪年哪月,我們的祖先從洞穴篝火旁醒來。也不知哪個先民部落發現了火的走勢,煙的流向。他們把放蕩不羈的野火收攏起來,決定讓它聽話施福于人類,把它馴服在管道內,取它釋放出的熱能溫暖軀體,焙晾五谷,聚集部族,同商生存。
于是在黃土高原上有了土炕。從刀耕火種茹毛飲血的原始生態中,從篝火石窟遍地狼煙的荒蠻游蕩中,集合在一盤盤土炕上,人類便有了一個個“家”。
陜北土炕
老一輩陜北人對土炕更是情有獨鐘,他們生于土炕,長于土炕,在土炕的文化氛圍中生息。于是從那一盤盤土炕上生出了無窮的故事。孩子降生后便浸潤在“走西口”和一首首“信天游”歌聲中,使之代代相傳,越唱越經典;一雙雙黑眼球從不懂事時就看到了長輩人剪窗花做年糕;從呀呀學語蹣跚學步開始,就跟在大人屁股后掛燈籠放鞭炮;從少小懵懂起就常聽奶奶講:你就是從這盤土炕上長出來的事情。于是就尿上一泡,用小手使勁摳出一個小坑,看到了里邊和泥時放進去的毛發和麥秸,信以為自己就是從這盤土炕上生出來的。
懂事后,每每遇到下雨下雪,急切切的叫上小伙伴們擠在燒了火的熱炕上。或坐或爬或睡,圍住爺爺讓他講遠古的故事,講謝子長、李子洲、劉志丹這些民族英烈怎樣打土豪鬧革命,聽孫猴子一個筋斗能翻十萬八千里,就是逃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等等故事。聽的點起油燈,上眼皮打了下眼皮,倒頭睡在一塊大被子下。早上起來才知道夜里橫七豎八的睡了一大炕,三毛的腿壓在四小的肚皮上,二楞的胳膊放在五娃的臉上,或者隨娃惡作劇用繩子栓住了六保和七柱的腿。小伙伴們在你找褲帶他找鞋的嘰嘰喳喳叫嚷聲中,提起褲子穿上鞋開始了新的一天。在幼時的記憶中,從那些故事里受到了啟蒙教育,給自己的人生畫了一個軌跡,知道要做個什么樣的人,就永生記住了生養他們的這塊土地。無論長到多大,無論走到哪里,根永遠留扎在這里。
陜北土炕如同負重的黃牛馱載了太多的責任。春秋季節燒上一把火,逼逼潮氣暖暖腰身,老漢們背莊稼翻大山腰不酸腿不痛。冬季火坑一燒滿房暖氣,老人們盤腿而坐,磕瓜子吃紅棗,談論家長里短的事情;孩子們爬在土炕上,肚皮烘的暖暖的,寫作業翻小人書;小媳婦們攤開彩紙拿起剪刀,剪窗花糊燈籠,抖開布頭量鞋底納鞋墊;勤快的婆姨們把黃豆綠豆黑豆分別倒在幾個水缸和壇子里,放在熱鍋頭蓋上大被子,不幾天就生出白白嫩嫩的豆芽子,或送人或自家吃或上街賣;一家之主噙上老煙桿,撮起的眉頭里謀劃圈里的豬幾時能宰殺,欄里的羊幾時能長大,舍里的雞幾時會下蛋孵仔,明年的春播夏種,田里的莊稼能有多少收成……
陜北土炕
而今,許多青年人走出這片黃土地,在另一塊土地上繁衍生息,可他們怎么也抹不去陜北漢子陜北女子從骨子里透出的黃土氣息。楊柳細腰毛茸茸眼,撼山力氣銀盤盤臉,他們的根在土炕里。老話講三十畝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而無論你有多少畝地多少頭牛,最終還是為了這個熱炕頭。
在新建的平房小院中,雖然現代化的家電一應俱全,可老人們住的房間里仍然要盤上一盤土炕,那是他們的生活、他們的習俗,依托他們一生的老伙計。生活好起來了,陜北的土炕也在隨著變化。雖然“腹”中還是土,有些則使用上水泥澆鑄的條形炕沿,磁磚貼坑的前臉,再做上一塊凹進去的地方放鞋或雜物,這時的土炕根本不掉土“渣”了,也具有了現代的氣息。
陜北土炕是匯聚人生和智慧的集散場所,陜北的人,走完生命的最后一步,仍把靈魂留在他的土炕上。
關鍵字: 傳統習俗 土炕 陜北